“因为您是帝王，是天子。”平鸷说，“荣王爷在意您，也尊敬您，他要从您手里获得什么，就必须献出他为帝王的敬畏，即便这代价过于沉重。”

赵磐蓦然抬头，他以一种可怖的眼神望着平鸷，说：“每次听你说话，明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朕还是无比地讨厌你，你应该也是这般地厌恶朕吧？”

平鸷恭恭敬敬地说：“陛下英明。”

赵磐道：“你和朕算是有相似的地方，都一样地薄情，一样地没有心。难为你要这样地忍耐朕辅佐朕，希望朕活得不要太久，以免日后将平相逼疯。”

平鸷反唇相讥道：“还是愿臣短命一些比较好，毕竟臣活着一天，您就不舒服一天。愿陛下身体安康，千秋万世。”

他们两个开启了一场互相斗狠的战争，为着共同的目标诡异地合作。同时诅咒对方早日惨死，又希望对方在目标达成前活着，最好是功成名就那就送另一方上西天。看谁熬过谁，谁就能解脱。

赵磐说：“朕要放了文箕。”

平鸷：“臣遵旨。”

“然后呢？”赵磐说，“你不该把好处都搜刮干净了，再放他们两个走？”

平鸷冷笑道：“陛下真乃千古明君，荣王爷将其所有产业交出，京中已无他立足之地，臣以为，荣王爷的病既然好了，成年王爷不可留在京中，不如请他早日前往封地。”

赵磐：“封地何处？”

“兖州。”平鸷道。

赵磐无奈道：“你让他一个断了三指的残废去戍边。”

平鸷不急不缓地说：“文帝新死，邻国虎视眈眈。唯有皇子戍边，才能稳住边境的人心。而且对荣王爷来说，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未尝不是好事。”

经过再三思索，赵磐不得不承认：“平相说的对。”他又说：“即刻下旨，让他们现在就走，一日也不要在京中停留。”

平鸷：“遵旨。”

今日所有事议毕，平鸷就向赵磐告退回家，他今天终于能在天黑前回去了。就在他走出大殿的那一刻，赵磐忽然说：“兖州，徐州，挺近的。”

平鸷回身望了赵磐一眼。

赵磐：“有朝一日，若是荣王有本事，从边境打回来，倒是正好能取代朕。”

平鸷低声道：“正则堂的人终生侍奉一位明主，臣已经破了一次例。无论您信不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回府后，平鸷一眼就瞧见肖愈披着件袍子站在廊下，也

只有这个人，能让他感受到万千压迫与算计中的唯一安适。

他关切道：“怎么出来了？外面冷，你的伤还没好，今天感觉怎么样？”

一阵风拂过，吹乱了平鸷鬓边的一缕黑发，肖愈伸手为他理好了一切。

“回去吧，起风了，刚才我过来寻你的时候，陈研和我讲，饭早就都备好，我们这就过去用饭。”平鸷握着肖愈的手，只觉得他手很凉，皱眉道，“不要在外面站的太久，你不要太固执，要听话。”

“春天到了，不冷。”肖愈说。

平鸷刹那间明白了肖愈的意思，武帝逝在腊月底，文帝逝在正月里，如今是二月下旬，春分都过了。所有的一切都快要走过，寒冬在不知不觉中无影无踪。

“嗯，不冷了。”平鸷对着肖愈粲然一笑，暂时忘却种种糟心事，道，“因你在我身边，一直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