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鸷道：“陛下，您是天子，徐尚书是您的臣子，天子有疾，请臣子的弟弟医治，有何不妥？”

“平先生，只要朕一下旨，朝中必会认为朕不容徐尚书，而从徐尚书的弟弟开刀。”赵砌在平鸷面前也不装了，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但被平鸷握住手腕。

平鸷：“冒犯陛下了，您不可揉眼。请问陛下，您还能撑多久？若是能撑过登基大典，自然可以。若再留下什么病根……请陛下三思。”

赵砌沉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再这样下去，只会是一个装着能看见的半瞎，若在登基大典上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礼部的人刚走，户部的人此刻恰好就到了，徐梧带着两位侍郎求见。他从武帝病逝前进宫，被困在其中多日不得归家。他也不埋怨，整日忙自己改忙的事，将户部管得门儿清。

平鸷道：“宣！”

赵砌想瞪平鸷一眼，却连瞪也瞪不成。

徐梧向赵砌报了各种账目，国库有多少银子，此次国丧需银多少，预算如下，登基大典如何如何，又要多少花销。这样一笔一笔捋下来，无不条理清晰。但徐梧似乎身体抱恙，在禀报时有几声清咳，他虽努力压下，但在这宽广的宫殿里，几声清咳也分外刺耳。

赵砌道：“徐卿身体有疾？”

“沉疴而已，少时不懂事，冬季贪玩掉进了水里留下了这么个病，到冬天就这样。所幸臣弟略通岐黄，有他为臣医治，这病不足挂齿，就是这几日在宫里待久了，药已用完，故而复发。”徐梧温和地说道，“劳陛下挂心了。”

武帝新逝，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均被关押，待所有病历和药方核实完，才会解禁。徐梧的病也就拖着，没人看。

平鸷心里苦笑，他与赵砌，还有徐梧，均是被徐楠治过病的人，现下这三个人里竟没一个是好利索的。

赵砌道：“如今戒严，还不能放徐卿归家，不如请徐卿的弟弟进宫吧。”

徐梧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未反驳，叩首道：“是。”

赵砌命人在侧殿里为徐楠准备了一个小药方，反正只让他准备两人个人的药，为减少中间人，就由他亲自照看熬药。

徐楠见到平鸷就一阵好骂，因是在皇宫内，他还不敢放开声音骂，只压着嗓子道：“好你个平敛翼，说，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天下良医那么多，又不差我一个，就算别人治不好皇上的病，暂时压住总行啊，非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把我叫来，我这回是非要和你割席断义不可，谁也劝不下！”

平鸷笑道：“算了吧，你要和我绝交八百回了，也没见真绝了。”他复尔换上一副认真面孔，恳切道：“徐楠，除了你，没几个人能让我信任。”

徐楠闻言蔫了下来，他也不再和平鸷抬杠，老老实实抓他的药，

小心翼翼地倒水，煎火。忽然，他说道：“看你那个德行，这几日肯定也没好好休息，病没好全就瞎折腾，我也给你开个方子。”

平鸷拒绝道：“先算了，我的病什么时候不能治，挨过这段时间再说。”

“我熬了药，你爱喝不喝。”徐楠道。

平鸷笑了笑，只好说：“我喝还不行么，真是怕了徐名医了。”

肖愈站在屋顶上，皇宫内的一切尽收他的眼中。他手里捏着两封信，一封是他的人送来的，是关于滕芷兰的动向，另一封则是滕芷兰的亲笔，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勿杀蜉蝣子。”

肖愈面无表情地俯视一切，北风起，衣带飞，他好似要把这一切掌控垄断。一抬手，他将那封滕芷兰的亲笔信彻底撕碎成粉末，撒向苍茫大地。这粉末落地如尘似雪，仿佛世间从无此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