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箕苦笑道：“谁都要给自己找个退路不是吗。”

平鸷清楚，文箕这人嘴严，能从他口中探出这个消息已经极为不易，再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谈话完毕，文箕前脚一离开，王学滕就扑通一声跪在平鸷面前，平鸷没罚他什么，只是让他下去。虽然这次的谈话机会全是王学滕造成的乌龙，但其效果差强人意，平鸷也就没追究他的错。

肖愈在后院等平鸷回来吃饭，一桌子的饭菜，算不上山珍海味，平淡朴素也宜人，他们俩也不挑。平鸷看见坐在饭桌旁的肖愈，忍不住上前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怎么有一种，我的夫人在家等我归来的感觉。”

肖愈不与他争辩，默默为他盛饭夹菜，在平鸷吃完后，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话平鸷听他说过许多次，但这一次肖愈说的格外沉重。按照平鸷以往的性子，必定好好戏弄一番，再说几句情话，少不了许久的缠绵，但今日的平鸷真的累了，他除了从背后紧紧地抱住肖愈之外，一句俏皮话也说不出。

肖愈拍了拍他的手，重复道：“我会永远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

赵钦想要御驾亲征，自然是由太子监国，而平鸷的去留则成了一个的问题。赵钦一面想带着平鸷同去，另一面又想让他坐镇京中，为太子护持，如此纠结许久还没得出结果，就召见平鸷商议，想问问他的意见。

平鸷带着正则剑进了皇宫，守门的将士让他卸剑，平鸷不允，他嘲讽道：“不过十年而已，竟然没人认得出正则剑。”直到弘冰总管前来宣旨，平鸷才佩剑进宫。

赵钦的精神头不错，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但平鸷看得出，他脸上是一层病态的潮红，和赵钟将死几月前一模一样。

他看了一眼平鸷身上的正则剑，就改口叫平鸷先生，再没有用对待臣子的态度看他，而是像对待滕芷兰一样的尊重。

赵钦说：“滕先生放你下山这一两年做官，全是为了历练，如今他愿意把正则剑给你，是对你的肯定。”

平鸷躬身道：“陛下谬赞，我无论历练多久，也不及我师尊的万分之一。”

赵钦摆了摆手，意思是不想听他的客套话：“你们正则堂的人朕知道，嘴上说一套，心里指不定如何挖苦别人。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平先生，你是愿意待在建康，还是和朕一同出征。”

平鸷回答：“这问题我也思考了很久，若是留下，等陛下一旦驾崩，我便可以直接助太子登基，稳定局面，但不再陛下身边，难免会有心怀不轨之徒试图造作，来个什么假传圣旨就有趣了；但若我跟随陛下前往，我又放心不下太子，一旦您一驾崩，太子离我千里之外，万一遭人暗害，大吴基业便毁于一旦。”

他话里句句不离赵钦死掉的假设，这让赵钦又好气又好笑，赵钦说：“你这气人的本事是得了滕先生的真传，这一两年的兢兢业业，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平鸷心想，反正我有正则剑在手，你再生气也不会杀了我，还不如直接问来的痛快，他直接点题，道：“陛下，您真的是要北伐么？还是为您的后事在做准备？”

赵钦在认真思考后回答：“北伐是真的，为后事做准备也是真的，不然朕为什么非要御驾亲征。安王这么多年领着兵部的职，还是难以让朕放心。如此一来，兵权全在朕的手中，日后就可以完完全全交给太子。如果朕真的乃真龙天子，得上天垂青，一举踏平北魏，也为朕的子孙创下不世功业。”

天子家中无父子，平鸷早就知道，但此刻这样直接挑明了说，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他说：“陛下既然如此思量，我无论是留守还是前往，必然万无一失。”

赵钦想了想，说：

“平先生还是留下来辅佐太子比较好，毕竟朕不太喜欢别人指手画脚。太子性格仁厚，但有些软弱，留你在他身边，朕放心一些。”

平鸷颔首表示同意。

“平先生和太子一定能配合无瑕，天作之合。”赵钦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气空力尽，微闭双眼道，“砌儿一定会是大吴第一仁君，而你则比滕先生还要薄情狠心，两者互补，绝配。”

平鸷数次被人冠以薄情之名，但他根本想不出自己到底薄情了谁，又寡义了谁，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说他。再有就是说他滥情泛情，总之两个极端，都不是什么好评价。

赵钦想小憩片刻，就让平鸷离开，顺便让他去一趟齐物亭，聊作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