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平鸷,他手撑着脑袋想了好久好久,说:“肯定可以的,但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对你说没把握的事。”
平鸷倒吸了一口气,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马车的摇晃,他在心中默默给肖愈补了这么一句话“那是因为你其他重要的人都不在了”。他袖子下面的手忍不住紧紧握拳,他不气肖愈,而是在气自己,气自己偏偏就吃肖愈这一套。
“好,那就按你说的试试。”平鸷又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说,“但我不会陪你一同去,我要留后招。”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肖愈靠着自己与父亲肖璇六分相似的脸,以及家传信物,顺利见到了吴自扰。吴自扰什么也没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但绝口不问他从哪儿来,要来干什么。
每到深夜,肖愈就凭借自己的好武艺偷偷找平鸷,从窗户跳进来,翌日清早再离开,走之前还要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人盯梢,如此惊险,让平鸷生出了一种好似偷情般的异样错觉。
风雨欲来,荆州一片平静。此地是军事重地,吴自扰担任大将军,首要任务便是保国土安宁。眼看又要到巡视边疆军备的时间,平鸷对肖愈说:“若是再无进展,无论吴自扰是否有没有包藏祸心,都该动手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你知道的,吴自扰该交出兵权了,这与他是否谋反无关。一旦错过,日后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
肖愈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吴自扰在出发前,终于和肖愈来了一次漫长的谈心。偌大的吴府早就寂静得要命,女主人不在,小主人也早跟着母亲离开,只剩下吴自扰一个。
他低声问肖愈:“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肖愈回答:“很好。”
“你父亲虽然杀气重,但也没少言到这个地步。”吴自扰说,“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变成了这个性子。”
肖愈望着他,说:“只是对想与他说话的人话多一些。”
吴自扰笑了两声:“那我还是荣幸至极,能让世侄你多和我说几句话。”他笑了一会儿,说:“你是在为了正则堂做事么?”
肖愈没有回答,吴自扰肯定地说:“你不说,那就是了。”
肖愈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吴自扰一提起正则堂,就好像有些愠怒,他说:“何必呢,跟着滕芷兰那个睚眦必报的无耻小人有什么好,要不是当年他从中作梗,你父亲也不会那么快就败了。”
“迟早会败的,父亲他知道。”肖愈说。
“不肖子。”吴自扰嘴边掠过一丝笑意,“就算是这样,滕芷兰也是卑鄙小人。”
肖愈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产生的对滕芷兰如此大的恨意,张口闭口骂几句,还是变着花样儿地骂,让人不禁感叹语言之精妙。
“你若是来帮正则堂查我,那我直接告诉你,我的确有谋反的打算。”吴自扰毫不避讳地说,“你应该清楚,公主早在很久前离开,她自然有手段保护自己和孩儿,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肖愈有了些反应:“唔。”
“但我也要告诉你一些事。要是我不说,这世上恐怕没人愿意告诉你。”吴自扰说,“你长这么大,就不奇怪,你父亲出身肖门世家,怎么又成了灵均堂的徒弟?”
这问题的确曾让肖愈困惑了很久,但后来,似乎有没有答案也不怎么重要,肖愈也就没再寻找过原因。如今吴自扰再提,他承认,他很想知道。
“那时文帝在位,成帝还是太子。”吴自扰一边回忆一边说,“我听我家老爷子说,文帝早就想一举平了吴肖平徐四家,尤其是吴与肖。我家老爷子夹着尾巴做人,文帝才没拿我家开刀。”
肖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可肖家就倒了霉,太卜说肖家之子肖璇,主星荧惑,乃祸乱灾星,宜远离庙堂。”吴自扰的话里带着嘲弄意味,“就你父亲最后的表现来看,这卜辞还挺准。”
肖愈说:“于是父亲成为灵均堂的弟子么?那他又为何下山,叛离师门?”
肖璇入灵均堂后改名肖取寒,他在灵均堂待得好好的,一心只在剑道,从来没想过要干一番大事业,也从没想过要离开师门。
“还能是什么原因?”吴自扰说,“滕芷兰这个祸害,就是万恶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