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府,一众下人看到平鸷带了个人回来,都忍不住拿眼偷瞄。有个胆大的侍女故意趁送茶的时候瞅了肖愈好几眼,瞅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惊呼道:“爷,这位客人不就是半夜来送花的那位吗?”
平鸷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肖愈急忙拿了布巾帮他擦拭,他边咳边说:“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错。”侍女斩钉截铁道,“那一晚我等约好一同守夜,说好了非要看看送花人长什么样。我中途去解手,回来时发现他们都已经陷入昏睡,我再转头一看,就瞧见了送花人,虽然当时天黑,但我敢确定,一定是他。”
平鸷止住咳嗽,说:“随便,你们怎么说都行。”
侍女瞪大了眼:“难道真的不是,这怎么可能。”
平鸷装的挺像回事:“不是,你看错了。”
“就是我。”肖愈突然做声,平鸷没想到他会主动承认,一时愣在原地。
侍女一听肖愈开口,说:“爷,这位贵客都承认了。”
平鸷无语凝噎,只能扶额。这段时间忙着查案,他早就把花的事忘了,还没来得及询问肖愈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被别人看了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肖愈吧。
这时,另一个下人进来有事向平鸷禀告,下人扫了肖愈一眼,平鸷注意到他的神色,说:“你直接讲,他是我的挚友,不用避开。你们怎么待我,以后就怎么待他。”
下人得了令,从袖子里拿出一沓帖子,似乎有六七张,全部都是大红色。
平鸷拿过帖子还未细看,他笑着说:“难道是谁家送来的喜帖,还送了这么多张。”
天气挺热的,下人揩了一把汗说:“爷,还是您自己看吧,都是从梦珴楼送来的,每隔七天送一张,昨天刚好送来第七张,您离家刚好五十天。”
“原来有五十天了。”平鸷翻开第一张帖子,他脸色瞬间一变,忽白忽红,煞是好看。
肖愈夺过帖子一看,脸色登时黑了三分。帖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悼平鸷敛翼头七祭。落款是子都。
平鸷在继续翻余下的帖子,二七,三七,一直到断七,真的每七天一张,七七四十九天,凑够了七张。他忽然捧腹大笑,笑了半天,眼泪都笑了出来,同时下人们也被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都下去吧。”平鸷向下人们挥了挥手,屋里立即只剩他与肖愈两个,“我真是给自己养了个儿子,还是会刨老子祖坟的不孝子。我这几天还要述职,暂时不能去看他,要不你先去梦珴楼转一转?”
肖愈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你自己捡的便宜儿子,自己去哄。而且他也没把你当成父亲,你也不是他的父亲。”
平鸷把帖子随手一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子都肯定知道我今天回来,不过先晾一晾他。我还挺好奇,断七都过了,等再过七天他要给我送什么?”
肖愈深深望了他一眼,说:“哦。”
回了大理寺,周遭人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来看平鸷,平鸷也坦然受之,毕竟他刚把自己的上司送进了刑部大牢,而且这位上司平时对他极好,时不时就在大理寺鼓吹平鸷一番。毕竟都是读过几本书的人,就算对平鸷没什么好意,也不会在嘴上乱说,毕竟孙斤罪名坐实,一旦开口诋毁平鸷,极有可能被打成孙斤同伙。平鸷也不打算解释,他一个人办公当值,乐得清闲。
孙斤案由刑部接手,平
鸷协助,没几天就从孙斤家中搜出证据,是几本账册。想来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抓,就没藏的很隐秘。把孙府翻了个底朝天,就把东西找了出来。
孙斤竟然与吴自扰早有来往,甚至在赵钦登基前两人就认识。早在成帝在位期间,孙斤就写信予吴自扰,建议他出兵攻打赵钦。而在赵钦登基后,孙斤又建议吴自扰投靠太子,助太子早日继位。他在寿春查案时,明明查到康无罄暗中贩马予吴自扰,但为了保下他,孙斤把这件事暗中压下。然而反被聪明误,贩马一事上面早有定论,孙斤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鸷在最初查清这件事时也大吃一惊,徐梧是吴自扰的女婿,翁婿关系还恨不错,毕竟只要徐梧主动,谁也没办法拒绝与他交好。因为这层关系,自然也就把吴自扰归于安王一派,现在结果一出,谁也没有料想到。
虽然聂同主审此案,下面的人不知实情,但这件案子皇帝本人以及一干重臣都盯着,他完全没办法将太子完完全全从里面择干净。就算太子什么也没做,也脱不了干系。
太子心腹主审的案子把太子陷了进去,真是天下第一奇事。
倒吴势在必行,朝廷中却没有一丝风雨。吴自扰毕竟远在荆州,手握重兵,不能冒然取之,因此目前只以包庇、贪污两项罪名扣押孙斤,而与吴自扰相关的事则全部缄口不言。
平鸷已经完全不管这件事,依旧去他的大理寺,期间还和徐楠在希声坊小酌几杯,隔了几天后还去了梦珴楼,因为子都在第五十六天派人送来了第八张帖子,仍然是大红色的纸,看起来十分鲜艳耀眼。这次他写了别的东西,只有四个大字:你去死吧。
平鸷一点也不生气,反正最生气的人绝不是他。养一只鸽子还要顺顺毛,子都这臭脾气偶尔也要惯一惯,以保证下一次惹他生气前有个缓冲。
他临走前问肖愈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子都,肖愈则是宁愿待在平府,承受下人们好奇的眼光,都不愿去见他,于是平鸷就一个人穿了身便服,轻车熟路去了梦珴楼。
府里一众下人见状,背地里忿忿不平说:“爷怎么能这样,林公子半夜为他送花一片痴心,爷把他留在府里还去梦珴楼,这实在太伤林公子的心了。”肖愈听到后身子一震,忽然不大会走路,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到了梦珴楼,子都摆了一张臭脸,他气呼呼地对平鸷说:“你竟然活着回来了,你怎么没死在外面,真让我白高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