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沉渺叹了口气:“那好吧,我先让陶陶安排个姑娘给你弹个曲儿,让你静静心,我这就去拿些东西给你。你想听什么曲儿?”
“希声坊有没有北魏的姑娘,还会吹笛子,如果是封示请子充听曲儿时唤来的北魏擅笛姑娘,那就更妙了。”平鸷一字一句地说道。
鱼沉渺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去让陶陶唤她。她只是个孩子,你别吓到人家。”
“鱼姐姐也把我想的太糟,我可是最会怜香惜玉。”平鸷笑道。
平鸷就坐在房内静静等待,桌上摆了美酒,他却不敢沾,只怕喝酒误事。没等多久,一个鹅蛋脸儿、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抱着一支碧
玉笛子进了门。她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望着平鸷:“是公子您唤我来吹曲儿么?”
平鸷却不着急,他示意小姑娘坐下讲话:“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嫣然一笑:“我叫枫儿,陶陶姐姐让我给您吹笛子,说是吹《稚朝飞》。是不是陶陶姐姐听错了,这曲子太过于凄凉,我给公子换个别的曲子听好伐?”
平鸷对年纪小的女孩子总是有十成十的温柔:“那你先吹首你最拿手的曲子。”
“好。”枫儿手持玉笛,吹了一首极为欢快的曲子,似春风拂面,如黄鹂鸣柳。
等她吹完,平鸷问她:“枫儿今年多大了?学笛子多久了?”
枫儿答道:“我今年十一岁,我从六岁时就开始学笛。”
“六岁,这么早啊。”平鸷道,“我也会一些笛子,不过我是九岁的时候才开始,也没有认真学过,随便玩一玩,比不上枫儿精通。”
枫儿忽然不高兴了,她撅着嘴说:“才不是这样呢,音律是通人心的神物,若是一心追求技艺上的精通,反而失去真意。”
平鸷故意逗她:“那照你这么说,一个人随意胡吹几声,反倒是得了真意。”
“哎呀,也不是这样子啰。”枫儿的嘴撅得更高了,“跟你说不清,还是封哥哥好,我说什么他都懂。”
平鸷顺着她的话问:“哪个封哥哥?他是怎么说的?”
“就是封示哥哥呀,前日他还来看我呢。”枫儿神色有些落寞,她说,“他带了一个漂亮哥哥听我吹笛子,他以前也偶尔会带那个哥哥来。不过前日,听我只吹了一首曲子,封哥哥就让我下去休息,然后就听人说,封哥哥误杀了人,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平鸷安慰她:“官府的人定会查明案子,不会误伤好人。”
枫儿垂下头,不说话了。
平鸷再怜惜枫儿,也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他问她:“枫儿是六岁就来了希声坊么?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枫儿答道:“我是九岁的时候来的希声坊,是鱼姐姐带我来的。爹亲和娘亲都死了,姐姐也死了。我当时在另一处乐坊里学笛子,后来遇上了鱼姐姐,她听我笛子吹得好,就带我来了这里。我记得走了好多天的路,才到了希声坊。”
原来如此,三年前,鱼沉渺去了趟北魏,从那里带回了枫儿。
平鸷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笛子上:“枫儿的笛子很是别致,是鱼姐姐为你买的么?”
“嗯,是三年前,我刚来希声坊时,鱼姐姐请一位制笛师做的。”枫儿道,“封哥哥也很喜欢我的笛子。”
平鸷不愿再问的深入,鱼沉渺将枫儿保护得很好很好,即便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也没有伤害这个孩子。他让枫儿下去,鱼沉渺像是知道房内的一举一动似的,枫儿一走,她就推门而入。
鱼沉渺说:“这孩子很懂事对吧,无父无母的飘零人,从小就敏感乖巧一些,对自己好的人,也就格外喜欢。”
平鸷沉默许久,说道:“我最开始以为,这案情是封示因爱慕子充,设计诱杀全启云,还将所有过错推到全启云的头上,而他顶多算失手误杀。这下看来,远比我想的复杂。”
鱼沉渺为他斟了一杯酒,端到平鸷面前。他接过酒杯,深吸一口气,却是没有喝下:“他,没有托你给我什么东西么?”
鱼沉渺叹了一口气,取出几封信,交给了平鸷:“你自己看吧。”
平鸷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一阅,他看过一封,眉头蹙了一分,他接着看下一封信,眉头又挤了两分。等到他看完,他只剩下不停地苦笑。
没有一封信
是写给他的,这些信是全启云与一北魏人的来往书信。
平鸷喃喃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这偷人书信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十六岁那年,他与肖愈第一次共同下山,肖愈也是这样偷来了马瑛案的证据。这些足以证明,肖愈还活着。
鱼沉渺脸上挂着笑:“这次来找我,满意了么?”
平鸷笑道:“鱼姐姐再许我问一个问题,我就真的心满意足了。”
“什么问题?你问吧。”鱼沉渺道,“可不许问得太过分。”
平鸷眼里似有水气:“敢问鱼姐姐年芳几何?”
鱼沉渺笑道:“我说二八你信么?”
“不信。”平鸷摇摇头,“鱼姐姐。”他加重了“姐姐”二字的读音。
鱼沉渺:“那我就说我年方二八,你能奈我何。”
平鸷还是喝了鱼沉渺倒给他的那杯酒,起身道:“无可奈何。”他向她一颔首,披上大氅,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