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鸷笑道:“做事地道的人,俩儿子都为了一个小倌儿闹出了人命呢。”
他心里发苦,牢里阴暗湿冷,气味又难闻,他只好找了块稍微能干净些的破席子,在上面打坐运功,以保证血脉流畅,不至于在牢里冻昏过去。他嫌弃地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暗暗想到,这身衣服绝对要扔,就算是洗过也不能穿。
夜深了,还是没人管他。平鸷心一横,鼓足勇气躺在一团干草上睡觉。他在被抓时搜了身,笛子也被拿走,要是笛子还在身边,说不定还能吹一曲自娱自乐一番,那时自己恐怕是第一个在牢里吹笛的人了。
因为是累极,他竟然没认床,倒头就已经睡着。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有个人影在自己眼前晃悠。平鸷想努力睁开眼看看他是谁,可眼皮似有千斤重,就是抬不起。他急得不行,但也只能干着急。情急之下,他好像晕晕乎乎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毫不迟疑迅速离去。
平鸷一早是被吵醒的,牢里各种鬼哭狼嚎,比哭丧的还厉害。他原以为自己睡着后定会被冻醒,可醒来后,他的四肢仍旧温热。
难道是自己的内力又精进了?
他从小没挑过食,滕芷兰做什么他吃什么,但现在,他明明肚皮饿扁,却丝毫不想吃牢饭。牢饭是一块馒头,上面还有几块黑斑,看得人直倒胃口。
他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袍子,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滚了下来。牢里灯光昏暗,他捡起东西瞅了好半天,才知道了,原来是两个核桃。
他手里攥
着核桃笑了笑,合欢核桃有两仁(人),大约是子都往自己衣服里塞的吧,正好用来充饥。
核桃刚塞进嘴里,平鸷默默想,如果昨晚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有人来用内力替自己取暖,还留下了这核桃……
他想着想着火气就涌上胸口,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见?为什么?太欺负人了!
终于捱到过堂,平鸷一身衣服已经脏的彻底,他站在堂下等着大理寺卿孙斤问话。
孙斤看起来比张睦精明许多,正颜肃貌,只是眼中满是疲倦。他的下首还坐了一人,玉面朱唇,双目如潭,神情却是十分冷峻淡漠;穿着中官的服饰,这人……是个太监。
这人是谁?没人说。
孙斤挨个审问,累得额头上的汗生了一层。
皇帝赵钦担心,封晦和全清越在大理寺的堂上动手打起来,下旨说,不让这二位旁听。封示是嫌犯,他自然在场,看他的相貌,绝不会将他与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全启云的贴身小厮穿着一身白衣,跪在一边呜呜地哭,嘴里不停地喊:“孙大人,我家少爷死得冤啊,您要将犯人绳之以法,为我家少爷报仇雪恨啊!”
封示的小厮张口就骂:“我那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全少爷非要砍我家大爷,我家大爷只能绕着他走。他自己脚下不稳摔倒在地,手里匕首戳了自己胸口。我家大爷见他摔了伸手去扶他,这混球的家养狗就诬赖我家爷杀人,实在可恨。”
牙尖嘴利地吵来吵去,整个大堂都乌烟瘴气,坐在堂中央的孙斤直皱眉。
子都也被喊来问话,还有两个希声坊打杂的下人。众人都以为他是子充,而不知真子充是何人。他目睹了整个案件的发生,却直到这时才被传唤问话,其间关系,不得而知。敢正大光明做走私生意的人,人际网也庞大的吓人。
他瞧见平鸷的狼狈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仔细端详了好几眼。
平鸷苦笑道:“我现在这样好笑吧,哈哈哈,我也觉得好笑。”
子都微笑道:“平公子辛苦,等过完堂,你定会无罪释放,到时候请来梦珴楼放松休整一番。”
“大堂之上,为何窃窃私语!”孙斤呵斥了一声,堂下立刻肃静。孙斤问那个太监说:“文公公,咱们这就开始?”
被唤作文公公的人一点头,孙斤即刻拍了惊堂木,“子充是哪个,还不将案发实情速速禀来。”
子都向孙斤行礼,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明明那日他没去过希声坊,描述之形象具体,竟毫无破绽。
他说的版本,和平鸷听说的的差不多,他与封示听曲儿,全启云赶来捅人,捅人没捅成,摔了一跤,反倒他中了一匕首,死了。到底是他自己捅的,还是封示捅的,子都说他没看清。真是说的合情合理,生动形象。
平鸷心里默默嘲讽,希声坊的门墙,隔音效果真是不错。那日隔壁放了如此闹了一番,自己竟然半点声音都没听见,啧,骗鬼去吧。
孙斤擦了一把汗,这案子难的不是案情如何,而是难在该怎么判。万一判得不合圣意,那……
“大人,此案疑点颇多,请大人细细审过再结案也不迟。”平鸷乍然作声,语出惊人。子都扭头望着他,目光里带了一丝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