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鹞看中,她能发现《六韬》是偶然,但在平鸷眼中,却是另一副场面——滕芷兰知道平鹞想找些书籍消遣,就特意找了这本书,放在平鹞能找到的地方。这地方不能太容易被发现,不然平鹞可能觉得无趣,一眼略过;也不能太难找,以防她找不到。再加上有意思的注释引导,于是平鹞一眼入迷,一发不可收拾。
要问平鸷为何知道,他只能苦笑一声:因为他当初就是这样,被滕芷兰诱导,读完了几架子的史书国策。
平鹞出门两个月,功课却不曾落下。听她说,还是那个叫鱼沉渺的梦娥楼头牌教的。平鸷不禁感慨,一介烟花女子,竟有如此学识,可见世间众人,皆不可小觑。
平鸷讲了一段书,就让平鹞自己感悟。正好那只受过伤的红血蓝,正在院子里扑腾,引起了平鸷的注意。鸽子翅膀的伤口是好了,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飞不高,只能像只家禽困在了院子里。
朝晨时光易逝,不觉间已至晌午。
平鹞一手弯曲拇指和食指,一手撑着桌子,轻轻弹了下平鸷的额头:“哥哥在想什么?”
平鸷也轻轻弹了回去:“我在想,幺儿这么聪慧好学,我都不知道教幺儿什么好。”
“哥哥骗人。”平鹞一本正经道,“自从冰哥哥回去后,哥哥一直心不在焉的。”
平鸷倍感心累:“幺儿不要胡说。”
平鹞反驳:“幺儿才没有胡说,明明就是这样。冰哥哥在时,你每时都是面带笑容,他一走,你就愁云满面。”
平鸷说不过她,只好说道:“嗳,你叫他桓哥哥,愈哥哥,都行,为何老是叫冰哥哥。”
平鹞摇晃着脑袋:“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如此日复一日,已至八月秋高时。距离他上次和肖愈见面,已有一月。早上读书,下午练剑,晚上发呆,日子又过回了从前。
平鸷揣了一肚子的心事,却好像除了肖愈之外,再无人可倾诉。徐楠整日不是配药,就是凑在滕芷兰身边装小狗,和他讲一句正事,他就装疯卖傻;平鹞还小,平鸷和她讲话都是想好了再说,何况是正事;滕芷兰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个月过得乱糟糟的,整日里浑浑噩噩,言不及义,徒生伤春悲秋之意。
晚上他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入睡。也许是最近心情不佳,身体里存了火气,平鸷明明是在梦中,却是浑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还在魏兴郡的破庙里,明明很热,他却不知为何点了火把取暖。满身热汗淋漓,平鸷想脱下外袍凉一凉,却发觉自己原来什么衣服都没穿。他环视周围,旁边像是坐着什么人,但又看不清是谁,自己还衣不蔽体,平鸷一时羞赧至极。
慌忙间,他想找件衣袍披在身上,却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自己,缓解了他的不安。
渐渐地,平鸷感觉有一股热流,在往自己的下半身聚集,忽然间,有一种江河入海般的畅快,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然后他就醒了。
平鸷抱着脑袋呜咽几声,大腿间黏糊潮湿的触感还在。他终于明白,徐楠为什么会半夜洗衣服。
他迅速起身换了裤子,决定还是立马洗掉,以防明日被人发现,尤其是徐楠,万一被他知道了,自己定会被他笑死。
那腥膻味过于浓重,他迅速打了桶水,将裤子泡在木盆里,却不立即动手,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木盆里倒映的月亮发愣。刚才那个梦,让他忍不住再次回味,身体的舒爽加上内心的羞耻感,平鸷胸口郁结不已,不知是喜是忧。
也不知他坐了多久,一个人从屋顶跳下,一跃落在了平鸷身后。
平鸷头也不回,无精打采道:“为何不走正门,非要跳房顶吓人,这是你们刺客的通病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肖大侠,人与人的脚步声也能分辨。你我厮混了这么久,都这么熟了,我能分不清你么。”平鸷扭头看他,“为何我每次丢脸时,都能遇见你?”
肖愈不解:“什么丢脸?”
“罢了罢了。”平鸷不答,他问道,“你怎么大半夜过来了?”
肖愈:“我师尊有事,我和他一起来的。本来想明日再见你,但还是过来看了看,就发现你也未睡。”
平鸷叹了口气:“我不是未睡,我是睡了又醒。”
月色沁凉如水,照亮一方院落。平鸷打量着肖愈,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你拿的是什么?”
肖愈提起手上东西:“酒,要喝么?”
“明日才是八月十五,酒倒是提早带上来了。”平鸷豪迈说道,“喝,走,上屋顶赏月去,虽然没有十五的月明如玉盘,十四的月也不错。”他刚要往屋顶上跳,却被肖愈拉住了衣袖。
平鸷:“怎么了?”
肖愈眼中映着月光,亮亮的:“带上笛子,想听你吹笛子。”
平鸷散着发,被一丝凉风拂动,除去往日的斯文沉稳,倒有一种不羁意味。他笑了笑,柔声道:“好,那我就吹笛子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