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胳臂撑在榻上支着头,眼睛眨了眨道:“平鸷,你替我办件事呗。”
平鸷头也不抬地回他道:“做什么?我可不给别人的茶盅里倒墨汁。”
徐楠道:“我又不是还想挨一顿打。我好几日没见过母亲,不知她怎么样了。你还记得我上次带你买缙云烧饼和八珍糕的摊儿吗?你帮我买点八珍糕,给我母亲送过去行么?”
平鸷放下
书,叹气道:“我就是欠你的。”
徐楠道:“没办法,当我的朋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收拾烂摊子吧。”
平鸷摇摇头回去穿衣服了,徐楠朝谨行勾了勾手道:“你过来。”
徐楠对他附耳说道:“平鸷陪着我禁足这么多天心里肯定不舒服,今个儿正巧是腊八,你跟着他去,带他好好玩玩,不着急回来。”
谨行道:“小的走了,二公子怎么办?”
徐楠道:“我能怎么办。”说着,平鸷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了。
徐楠会平鸷道:“平鸷,你带上谨行,让他给你拿东西,我这边有母亲送来的人照顾。你在山阴只逛过一次,还是不熟的。”
这安排也算合适,平鸷没有反驳,带上谨行出门了。
谨行一上街就时刻记着徐楠说的“带平鸷好好玩玩”,于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给平鸷说上一句:“平公子,你看你看!”
平鸷只是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去买八珍糕吧。”并不去看街上其他。
谨行心里一阵犯愁,明明二公子交待了自己要陪平公子散心,平公子却一板一眼专心办事,自己这差事眼看就要砸了。
平鸷看出了谨行的别有用心,道:“谨行,你不需故意惹我高兴的。你知道的,我失了双亲才过半月。我没法替他们守灵,就只能清简一些表表孝心了。”
谨行恍然大悟,这才发觉平鸷自从来了徐府,只穿玄、白二色的衣物,其他颜色的衣服碰也不碰。他虽知道平鸷没了双亲,但想着平鸷还小,不会在意这些,小孩子哄哄也就过去了。再加上徐楠时常逗得平鸷发笑,就让人错以为这小孩已经忘却伤痛。没曾想,平鸷一直念着自己父母的祭日,而且是深深切切地念着。
二人走到小吃摊儿,平鸷对老板道:“老伯,包六个八珍糕,我要带回去。”
平鸷从袖中取出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数了铜板,扔进摊儿前的钱罐里。平鸷在徐府是有份例银子的。在衣食住行上,徐步垠确实做到了对平鸷和徐楠一视同仁。
“好嘞!小公子你坐着等会儿,马上就好!”
谨行道:“平公子,二公子吩咐了买五个的。”
平鸷笑道:“多出来的一个算我请你,你为我考虑哄我高兴,我很感激你。”
谨行受宠若惊:“小的只是一个下人,不需平公子这样。”
平鸷道:“你是徐府的下人,不是我的下人。我母亲说了,这世上没什么人就该对你好,所以遇到对你好的人,也要以善意回报之。”
等了一会儿,那老伯包好了八珍糕,谨行把八珍糕都放在食盒里装好了提在手里,俩人就准备回去了。
腊月八日,此时街市上人山人海,谨行紧紧跟在平鸷身后,生怕跟丢了他。
突然,前面人潮涌动,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蹿了出来,一路向前奔去,恰好与平鸷相向而行。
那小叫花子跑得太快又不看路,直直撞倒了平鸷,两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鸷心想:“刚回山阴那日连撞了两次头,今日又摔了屁股,真的是流年不利。”痛的他直喊“哎呦”。
谨行赶忙扶起平鸷问道:“平公子您没事吧。”
平鸷心道:“我说我屁股摔裂了你信吗?”忍了忍,咬牙对景行说了句“我没事”。
他站直了身,看了看那个撞他的小叫花子。那小叫花子和平鸷年岁差不多,也就八、九岁,已经腊月了身上还是单衣,浑身冻的瑟瑟发抖。
平鸷叹了口气道:“谨行,拿出一个八珍糕出来吧,算我的。”
谨行立马照做,他取出一块八珍糕递给了平鸷,平鸷把八珍糕塞到了那小叫花子手里。
他说道:“拿着吃吧。”心里却想:“咱俩能撞在一起摔了屁股也是有缘。”他又转头对谨行说:“咱们回去吧。”
那小叫花子却不领情,瞅了平鸷一眼,把八珍糕塞还给他后转身就跑。平鸷笑了笑:“算了,人家不领我的情,走吧。”
平鸷刚准备迈步,却发现自己脚底踩着什么东西。他抬脚捡起那玩意儿一看,是一枚长命锁,正是刚刚两人相撞时,从那小叫花子身上掉下来的。
平鸷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毕竟是个瘦弱的小孩子,小叫花子并未跑得太远。平鸷什么也不管了,追着那个小叫花子跑,边跑边喊:“你别跑啊!你的东西掉了!哎!”
谨行还没反应过来,平鸷就已经跑远。谨行追在平鸷后面,他一手提着食盒,在人群里穿梭实在不便,喊道:“平公子,你等等我!”
于是就上演了一个少年、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戏码。
平鸷跑着跑着心里莫名生出一股舒爽来,这些天以来的压抑全都一扫而光,爽快的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奔跑。
那小叫花子虽瘦小速度却快,钻进人堆里立马就没影儿。平鸷跑了一会儿没劲了,停下来佝偻着腰喘着粗气道:“谨行,实在追不上了,这可怎么办?”
然而,没人应。
平鸷回头一看,谨行不知哪里去了,周围全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平鸷这下彻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