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你身体还是不舒服的话，记得发信息我好不好？”

“好。”

听他这么说，白熙却知道肖一楠根本不会再告诉自己了。

看见落寞失望的对方被电梯门慢慢吞掉，肖一楠愣了好一会儿。拒绝白熙的理由林林总总都是真的，只是有一点他没说透。自己在性上面确实存在很严重的障碍，以至于就算跟秦江到后来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亲密行为了，他也从来没动过找别人的心思。

可是刚刚他的身体却一点儿都不抗拒白熙，从那个吻开始，肖一楠从头顶到趾尖都是麻的，白熙轻而易举的就撩起了他自以为单薄的欲望。可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心慌，为了解决一时的寂寞，为了满足自身对白熙的依赖感，为了自己发病的时候有个随叫随到的人，就任由俩人的关系变成这样吗？白熙说喜欢他，他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吗？他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人。

在楼道里站的时间太久了，肖一楠此刻终于意识到冷。他回到公寓后，直接去卧室常备的医药箱里找到了上次在医院开的药。他把说明书展开又仔细读了一遍，最后两种药各掰了半片放到了嘴里用水服了下去。

但跟对白熙这个人产生的瘾癖相比，他现在宁愿选择去对抗药物的副作用。

周末肖一楠哪都没去，他就守在小小的公寓里静待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反应的降临。幸而两天过去，肖一楠并没有感到有哪些特别明显的不舒服，看来副作用这东西确实讲究个体差异，他心里踏实了一些。目前让自己头疼的事情不只一件，但总要把身体养好才能想别的。

周一上班，照例是在处理邮件，准备方案中度过

。周二下午秦江从机场奔回公司，拿着一些项目资料和图片径直走进了肖一楠的办公室。

这个周末对秦江而言极为难熬。本来肖一楠的态度已有所缓和，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小火慢炖，对方回头只是时间问题，千算万算没算出半路杀出来一个白熙。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脸要求肖一楠为他守身如玉，只是他俩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慢慢的，肖一楠在他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他在这方面淡薄又害羞。俩人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是自己主动，肖一楠配合，当然过程还是很美好的。但如果秦江不提，肖一楠也从来不会主动表示什么。

而现在有个小兔崽子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跟他说把自己的人睡了，秦江顿时觉得头上芳草碧连天。那天要不是肖一楠突然从会客室出来，他下一脚可能就要踹到白熙身上。

肖一楠拦着他要说的话，确实都不太好听。幸亏他忍住了，否则只会把俩人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弄僵。

秦江在飞云南的途中，把他俩分隔两地之后手机上的对话内容又看了一遍。自己到后期对肖一楠越来越冷淡态度跃然纸上，想必换成谁都受不了另一半这个样子，何况还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出轨现场？

秦江后来逼自己想开了，他酸涩地接受了就算肖一楠和别人有过什么，也都是他的报应。只要自己不放手，身也好心也好总归还回来的。他一面想着怎么打击对手，项目结束后好把人全须全影地带回b市，一面想着怎么创造机会让自己能尽快住回到肖一楠公寓里。

秦江到了如今这一步，不得不面对自己就是贱的事实。

俩人好的时候，他久在兰室不闻其香。现在时移世易，又觉得肖一楠怎么看都与旁人不同。三十多岁的人没有沾染上一丝油腻圆滑，笑起来也和大学时代的他并无二致。工作的时候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永远紧紧系住，西服一丝不苟地贴合在身上，纯净又禁欲的气质混合在一起而不自知。秦江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才会觉得外边的人比肖一楠有吸引力。

一路从去到回，秦江心里没得一丝喘息的余地。

“回来了？” 肖一楠看到走进来的秦江，问道，“张总那边怎么样？”

“那块地方挺不错的，我觉得有的做。相关资料我拿回来了，你方便的时候也看看。我答应张总给他尽快出一版详细些的意见书。” 秦江把手里的东西堆在肖一楠的办公桌上，然后忙问，“你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我信息里也跟你说了，真没事了。” 肖一楠边说着边整理着资料。

“发信息是一回事，总归是要我亲眼看见才能放心。”秦江说完上前一步，“别忙活了，我刚下飞机有点累了，喝个咖啡去，好不好？”

“好。”肖一楠知道自己欠秦江一个回答，他放下手里东西，俩人一同去了写字楼隔壁的酒店。

大堂吧里流动着悦耳的钢琴声，酒店独有的香薰味道还有面前咖啡冒着的热气混合在一起，冲淡了两人周五分开时的尴尬。

肖一楠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人抢了先。

“对不起，” 秦江说，“一楠，对不起。”

肖一楠听见第一个念头是，最近这是怎么了？他不停跟白熙道歉，秦江不停跟自己道歉。

“周五的时候是我失态了，白熙怎么说都是过来帮忙的，我不应该冲他发脾气。” 秦江显得很真诚。

“没关系，那孩子”肖一楠突然想起自己跟那孩子无疾而终的吻，心下不由得紧了一下，“不是小气的人。”

“可我是，一楠，我是小气的人。” 秦江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

句地说道，“我就是这么无耻，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但听见别人说跟你有什么心里还是计较得不行。”

“我就是吃醋了，我根本一丝一毫都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虽然我知道这是我活该受着的，但前面这么多年你我之间都是一心一意的。中间儿这点儿破事儿，咱把它翻篇儿，一起好好过下半辈子，行吗？”

白熙上次话里话外点过他，说他用过往裹挟对方，他不以为然。在感情问题上，他只在乎是否有效，不在乎手段。否则当年喜欢肖一楠的人那么多，也不会只有他最后得了对方的心。

只是对面的人听了自己这一番话，半天没做出任何反应。

说来可笑，肖一楠活到这个岁数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秦江便是他对于感情生活这四个字的全部理解。自己内心晦暗不明的时候，是秦江果断地拉起了自己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明明俩人都是青涩蒙昧的年纪，对方却总是比自己坚强，有决断，清楚想要过的生活，对未来充满信心。所以过去的很多时候，肖一楠连信自己都做不到，但他信秦江。

于是跑啊跑，俩人一口气就跑了十几年。可惜跑得快了些的那个人被沿途的风光迷了眼，遮了心；跑得慢些的那个人就因此就伤了心，患了病。肖一楠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答应秦江重新开始，未免太没有骨气。但是和一个人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只有肖一楠自己知道这句话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连天地都不能洞悉这份渴求。

半晌，那个字被他从心中颤巍巍的孵了出来，然后扑凑着到了嘴边。

“行。”

尘埃落定，秦江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被肖一楠这一个字化成了蜜，流淌进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