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祁铮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吵架的时候也不专心。
楚令沅退让道:“在想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才能让臣妾吃菜,御赐的东西怠慢不得,凉了也要吃,臣妾担心闹肚子。”
祁铮松了力道,终于说到正事:“朕预备让承安回来,圣旨应该已经到西州了。”
楚令沅刚拿起筷子的手顿住,“母亲必定欢喜,多谢皇上。”
祁铮考究她的神情,转起玉扳指,“但朕瞧你不太高兴,这么些年,不想念兄长?”
当初楚明临危受命,带着妻儿千里迢迢赶回建安帮助祁铮稳定后方,独把楚承安留下镇守西州。说起来,从班璃变成楚令沅,她还没能以妹妹的身份正式跟他见面,只在书信中有过交谈。楚承安对这个分别多年的妹妹很是疼爱,每年都会寄回好些西州特产,虽然上辈子早已玩腻吃腻,但她还是感激的很。
所以她说不清是喜是悲,楚承安回来,楚家才会团圆,父亲母亲多年悬着的心就能落下。但另一边,楚承安是她这辈子与西州唯一的联系,他若回来,那她对西州的寄托就彻底断了。她最初的打算是等楚令沅长大,或可借探望兄长的理由回西州,再想办法一辈子留下来。早几年曾试探过父亲,父亲坚决打击了她这个念头,建安离西州太远,她身子又弱,乱世之秋,即使有亲人接应,难保途中不出意外。
而那时候她也正贪念着楚父楚母对她的舐犊之情,舍不得这么快离开建安,便暂时搁置了回西州的计划。不料世事变幻无常,待大周解除危机,养好身体,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今日你老是走神,可是想家了?”祁铮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是很想,皇上能让臣妾回家看看吗?”
祁铮淡淡道:“改明传旨让楚夫人进来小住几日未尝不可。”
楚令沅道:“臣妾不忍母亲在臣妾面前做低伏小。”
祁铮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平静的眼神里压抑着恼怒。她总是这样,他进一寸,她便退一尺,每字、每句都在刻意拉远距离,提醒着他是多么自私自利!
他忍不住想问,你就这么厌烦朕?可他竟然不敢,他直觉不会得到什么满意的答复。人惯于趋利避害,如果她回答是,那他绝不可能会是个宽宏大量的皇帝,如她所想,小气又刻薄,他会治她的罪!什么罪呢?他得好好想想。让她长记性,但又不能真伤到她,抄书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不如罚她到居仁殿近身伺候他,她不是想离自己远远的吗?那偏让她每时每刻都看着他!牢牢记住,她一辈子都得陪着他,生时同床死后同穴。
可真这样做了,小东西怕是要恨死他。看尽荣华、享尽权贵,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周皇帝十分泄气,他得承认,他拿这个小东西没办法。他不习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他习帝王权术,阅尽百家书,学会如何做一个明君;如何制衡朝臣后宫;甚至如何除掉他的亲兄弟。但没有一本书教过他该怎样把真心给出去,这不是皇帝需要掌握的知识。
对他来说,逗弄她,欺负她,让她炸毛显然更简单。
而对楚令沅来说,挑衅他,激怒他,让他气吐血也更简单。
两人相顾无言,好像兜兜转转,他们永远
都在重复老路。
祁铮叹了口气,用一颗包容的心,谆谆教诲道:“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既成了天家人,孝义虽重要,但君是君臣是臣,总该拎清。”
楚令沅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屈膝道:“臣妾当然拎得清。”臣字她咬得格外重。
祁铮猛地站起身,看着她的头顶,一阵气闷后拂袖离去,顺便吩咐道:“朕瞧皇后也不是很饿,把菜撤走!”
楚令沅没好气地拍桌子,“反正都凉了,谁稀罕你的!”
刚才领赏钱的太监期期艾艾地进来行了个礼,低头把菜端走,暗骂倒霉!本以为是个得脸的差事,没想到皇后竟这么不会讨皇帝欢心,活生生把人气走了!真是晦气!
他竖着个脸走出东堂,看见冬香两人,当即冷哼:“怪不得中宫凋零,原来是这梧兮宫风水不好,天大的龙气都留不住。”
冬香气得脸色发青,“你再给我说一遍?”
太监嘿嘿一笑:“姑娘生什么气!公公我可说错了?明摆着的事实不是?皇上来你们主子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惜你们两位生的如此标致,竟跟错人,没那个福气!”
冬香上前要打他,他顶着御赐的食盒有恃无恐地往后退,“姑娘可仔细着,御赐的东西要是……”
话没说完,背后伸来一只手夺过食盒,茯苓趁势扇了他一巴掌,“你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该打!”
太监又惊又怒:“你算哪根葱!敢打我!”
背后一人阴嗖嗖道:“我这根葱能不能打你?”
太监听见声音僵在原地。
廖中全说:“姑娘家的手最是娇嫩,用来打这等下贱东西,可别脏了手,姑娘们还请站远些。”他绕到那太监面前,正对着脸,狠狠一脚踹下去,“狗东西!皇后娘娘你也敢编排!”
太监滚了一圈跪倒在地,余光瞄见不远处那一抹云纹衣角,心登时凉了大半,他重重磕头,额间很快血肉模糊,“奴才该死!皇上赎罪!奴才该死!皇上赎罪!”
冬香行过礼后低声问常若:“皇上怎么又回来了?”
常若跟着廖中全一起出现,她眉头微皱,叹道:“这回可是万幸,不该由着娘娘性子的,这点子疏忽险些酿成大错。”
祁铮径直路过那太监,看也不看,留给廖中全一句,“你处理。”
楚令沅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正想出去看看,撞上去而复返的祁铮。
祁铮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他摊开手中的事物,“你就这么把朕扔在外面?”
楚令沅愣住,她不是埋在雪堆里的吗,怎么被他翻出来了?若承认这是她雕的,他能一口气扶摇直上九万里!她当即反驳道:“臣妾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当真?”祁铮拿起窗边已经融化大半的冰雕小猫对比,跟这冰小人明显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眯起眼,“皇后最好告诉朕这是用来睹物思人的。”
楚令沅毫不犹豫地把小单子卖了,“胡说!这小猫是我宫里的小单子雕来讨我开心的,我不知道他还雕了皇上!想必是对皇上敬仰得不能自已,便悄悄雕了小像供起来!”她上前企图抢夺罪证。
祁铮举高手,“把朕供到雪地里去,小命还想不想要?”
楚令沅赌气道:“他不想要了!你把他杀了吧!”
正在为楚令沅收拢整箱的小单子突然脖子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天日万,每章五千字左右,每天两章,一般是早上六点。茬知道自己很慢热,节奏也慢,但后面尽量加快。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