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院儿前，烟柳上前去敲门，里头问“谁人？”，烟柳朗声回道“老太太偏院里的端少爷”，语毕，无多时门便开了。宋端见那人是楚成玉手下的小子白山，遂笑问：“玉哥哥可在院里？”，白山也笑笑，眼睛眯得弯弯的，甚有礼地回了句：“一炷香前还在，玦少爷少爷见晌午下过雨，天气新凉，心血来潮，遂带了小子丫头到南塘采莲去了，玉少爷亦觉无聊便也跟着一并去了。”，宋端闻了，有些新奇，忽闻道：“南塘？是琴姨娘屋后头那片？”。“正是呢”白山笑答，又问道“端少爷可是要去？”。

“也无事，打算去一去。”宋端笑说。只见白山笑了一笑，道：“奴才就不陪端少爷去了，院里还有很多琐事忙呢”，宋端闻言，点了点头，领了烟柳往南塘去了。翻过一个坡梯，忽想起是来还环玉的，遂掉头去看院门，却见院门早已闭。宋端苦笑着，摇了一摇头，这边烟柳看了便一眼明了，笑着说：“少爷有何苦恼的，携了玉环去了南塘还到玉少爷手里岂不更好”。

宋端抬起眼皮看他：“可是呢”。

南塘阔大，茫茫的一片，远远瞧不见边儿，满满当当开了粉红色花片片根转纯白的盛大的莲花。不至靠近，两三里外，若逢上风来便能细细淡淡嗅到荷花的清香。南塘岸的一处置了渡口，渡口处搁了一两只木舟，楚成玉楚成玦一人领了一只木舟，朝荷花池中心荡去，中心是一点红亭——立在水中央，簇簇荷花拥着。

宋端和烟柳赶来时，只听到莲花林里楚成玉楚成玦闹腾的声音，还有碎碎的小子丫头的碎笑。

忽地楚成玉从一角的莲花林里荡舟出来，恰好瞥见宋端和烟柳立在岸边，他嘴角的笑忽地宕开，宋端瞧着倒觉得有些陌生，心一顿。愣愣地见到他撑着桨立在舟头，灰色面料的衣裳，长衫上刺纹鱼纹，衣袂飘飘。

“可要一起来采莲？”楚成玉望着他问道，宋端点了一点头，粲然一笑。

“《汉乐府》有《江南》一篇‘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到底是写实的。”宋端坐在船边，目光流连青色硕大的荷叶，头顶在荷花底下过，感叹到。“可要吃莲子？”一旁响起的声音唤回他的游神，他摔头瞧过去，正对上楚成玉清亮的眸子，移了一移视线，当真看到他手心里躺着三四粒青色的圆柱形一头渐尖的莲子。“没想到荷花开得如此之盛还有莲子。”宋端一面感叹道，一面从楚成玉手心捻起两粒莲子，自己扔进一粒到嘴里脆生生嚼着，一粒分给了烟柳吃。

味道带点苦，可多的是清甜，口感甚干香。“有些荷花开的早些，便早日凋落了，也就有了莲子可吃”楚成玉低目看着他解释道，“一大片的荷花，有的早已过了灿烂的时刻儿，有的刚迎来，一想倒有些怆然”。宋端闻道“怆然”二字，记起那日在俊贤馆见到的那首诗，忽问道：“端哥哥前两天也去了俊贤馆？”，楚成玉闻

言，瞧了宋端一眼，一径点了一点头。见宋端已嚼完，又递来一把，宋端接过，一边分了些给烟柳，一边望着楚成玉问：“端哥哥你不吃？”。

“我喜欢和银耳熬了吃，口感甚面”楚成玉笑说，宋端点头，又抬头去看他，雨后出了轮白日，光芒柔柔的，衬得楚成玉整个人也柔和起来了。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楚成玉一面撑桨一面大声吟喝，“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宋端接上道。一诗罢，两人相对一笑。

小舟荡向池中亭，宋端忽探手摘了一面硕大的翠青色荷叶往头上一顶，跑腿坐在舟尾，双手托腮甚惬意。眯着眼看楚成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