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赶回学堂,已经开课多时,我被先生挡在学堂门外,罚站了一上午。
晌午午休,先生刚走出学堂,视线冷冷剜了我一眼,月升紧随其后走出来,他抓过我的手,道:“你怎么会迟到这么久?今天先生讲,八月里就要乡试了。你也没听见。”
我看着他,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让我心跳加速的好看,我的手腕碰触到他掌心的肌肤,只觉得酥酥麻麻的——那一刻,我确定,我爱上月升了。但这种爱上,是那么的残酷,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我不动声色地抽开手,道:“没什么。”不做任何解释。
月升仔细瞧着我的神色,语带不安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说:“我有些累了,想进去坐坐。”
“大中午的,你不吃饭吗?”
我摇了摇头,做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放下肩上的书囊,摊开一本书,放在眼前。
月升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终是抿了抿唇,转身走了。他走了,我的心松快了些,却也空了,好像原来心窝窝里搁着的那一轮沉甸甸圆月,如今只剩了银丝一线。
我低头看书,想让自己平静下去,却只觉得那些字,只像是虫豸爬出的、无意义的符号,我一个也看不懂了。
问世间,何事难书?
莫过于情。
我正盯着书本上方的空气发呆,突然,一张黄橙橙的饼子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抬头,月升将饭堂里的那油饼递过来。曾几何时,是我这样将饼递给他。
月升没有再问我任何问题,他只是坚定而平静地说:“我陪你。”
那一刻,我看着他的眼睛,痴心妄想:月升是不是也爱我?但我立刻觉得自己是那么蠢,天下哪有那样巧的事?他对我,只是友情吧。
我接过饼子,道:“谢谢。”
月升顺势拉过我的手,道:“我们去桂树下吃,好吗?”
我不该点头的,我不该再跟他这么亲近,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他说出 一个“不”字。
又是一年初夏,等过了年,我也就十六了,许久许久不曾爬过树。这一年乡试,桂树真成了被供养的对象,枝杈上系满了红丝绦。火红火红的,像是在燃烧。
月升来到树下,问我:“你怎么不爬树了?”
我笑了笑,将饼叼在口中,卷起袖管,飞身一跃,坐在了那枝杈上,树老了,长得很缓,比不上正如雨后笋一般拔节长个的我,那树杈似乎矮了许多。我坐在那里,看着树下的月升。就像我第一次仔细看他的样子。
过去和当下重叠着,影影绰绰的树影模糊了时光,好似我们还是当初的我们。我也没有这一分不该生出的爱恋。
但这一次,月升没有像过去一样站在树下,他跟着我,爬到了树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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