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状是这样大致没问题，可是今剑留在乱藤四郎心中的印象，并不是会满口谎言表演做戏的付丧神。
——不然当初今剑也不会这么耿直地叛逃了。
真是扑朔迷离。
想不出结果的乱藤四郎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怨念它的不中用。
……总不见得真的是，主公的心血来潮吧。
但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一个可能性即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在想不到其他情况的状态下，并且忽略今剑说谎的可能性的话，乱藤四郎只能把这当成是事实了。
这也就是说，压切长谷部并未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失势。
算了算了，还是别给一期哥惹麻烦了。
既然不是顺风仗，那也就没有开打的必要。
乱藤四郎掐灭了心中那丝想要做出点动作的蠢蠢欲动的苗头，感到一丝的遗憾。
“最近的状况如何？”
“？”被问到的今剑转头看向边上穿着运动服的男人，表情十分疑惑，“和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摩挲了几下手中的茶杯，一期一振的脸上带了点莫名的笑意：“但是今剑殿下不是接手了一部分近侍的职责吗？这可是那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与主公接触的机会呀，大家一定都很羡慕吧。”
“我也只是在每天的饭点往主公那边跑一趟而已，并没什么其他的。而且我的事情除了石切……啊，可能石切丸也没有一期知道的多吧。到这个份上还说这样的话，一期你真的意外地恶趣味啊。”
因为知道眼前这个人基本知道所有他和主公之间的事情，包括出逃期间的真相、自由行动的许可、配合实验的人选等等。
所以今剑很自然地认为一期一振是在调侃自己，那个总是正直友善的一期一振居然会调侃自己，这可超出了他对栗田口兄长的认知范围。
“恶趣味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不过可能的确是这样吧。”对新的形容词接受度良好，一期一振干脆顺势承认了这一点。
他面上的笑意依旧，冷不丁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今剑殿下会觉得寂寞吗。”
“……”
一时之间没有言语，今剑睁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猩红色的眼睛与这个男人对视了几秒。
……认真的吗。
确认过态度之后，他又移开了视线。
“你问的是哪个时候？”
“都有。”
一期一振回答。
“都有。”
今剑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您现在的生活应该很充实才对，是哪里让您感到了寂寞呢？”
“……我，不知道……”今剑迷茫地呢喃。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心中有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也许这就是暗堕程度加深的表现吧，今剑时常想着。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用着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自己胸口的黑洞慢慢地长大，慢慢地吞噬着自己的躯体。
第三者的视角，是完全的冰冷、麻木、不带一丝感情。
只是作为见证者，在一旁‘记录’着自己的衰亡。
“……看来您是真的……”
一期一振明显感觉到今剑的精神状态不大对劲，只是像他这样几乎知晓了今剑大部分的情况，也无法明确说出这股情绪的源头是什么。
又或者，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很奇怪吧，我。”
小巧的掌心显得那么稚嫩，但这却是一双杀死了无数敌人的手，今剑注视着印刻在肌肤之上的纹路，充满了对自我的怀疑。
“明明在外面的时候一心想要回来，可是回来了以后却总觉得……总是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今剑’存在的意义，我们付丧神存在的意义之类的。能和主公说话我也很开心啊，可是这些念头总是挥之不去，总是源源不断地出现在眼前。”
越是说着，今剑的声音越是奇妙地趋于平稳。仿佛是无机质的玻璃球投入无边的泥沼一般，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更是激不起哪怕是一滴的‘水花’，只是被泥浆裹挟着，然后沉没到无底的深渊中去。
“暂且停下吧。”
一双宽大的手遮挡在今剑的面前，视觉被一下子切断。
今剑放下展开在眼前的双手，松垮地扣在木制地板的边缘。
“不要再想了。”一期一振收回手，平静地看着远处的景色，“再往前的境界有多危险你应该也心知肚明，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石切丸吧……或者主公也可以。”
“这只是在给石切丸添麻烦而已，况且石切丸也没办法扭转我现在的状态……主公，大约也是。”
作为实验的对象，今剑清晰地知道摩耶子那个能够消除瘴气的阴阳术距离大成还有一段距离。他相信主公一定能够学会的同时，也认为自己基本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您如此期望的话……我会保守秘密的。”
“谢谢。”
“但是为了大家着想，到时候还请您——”不要死在本丸内。
一期一振的未尽之语今剑心领神会，他点头同意：“不如、不如你来监视我吧，一期！”
“……”
……哎呀。
——不太好拒绝呀。
一期一振深感自己惹来了一个烫手山芋，事情好像有点超出他的预计了。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的确用了一点小手段促成了现在的格局，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想要把那两个人置于死地啊——哎。
难得弟弟们也终于都歇了心思，放弃了那些一看就注定失败的计划。
让今剑成为本丸实质上的近侍……本来一期一振的打算是这样的，毕竟其他的付丧神根本无法让封闭自我的少女打开心扉，只有今剑能做到。
在此基础上，无论是谁都会选择让今剑上位吧。更何况实际形势已经向着今剑倾斜，一期一振不过是当了个推手而已。
……没办法了。
一期一振无奈地想着。
他同意了今剑的请求，毕竟总不能真的视若无睹。
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对今剑的情况有实时的掌握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一期一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最好的人选。
—卍—
监控，具体来说就是尽可能多的与今剑呆
在一块儿，或者在附近监视着今剑的一举一动。
谁也说不准几近暗堕的付丧神会有什么样的举措，即使现在今剑心中也不愿自己的暗堕殃及这座本丸，到了本番的时候可保不准他那被侵染的思维还能正常运作。
所以多看着点还是很必要的。
可问题是，一期一振不像石切丸那样是本丸公认的今剑‘监护人’，他的排班与今剑虽然有重合，但也有错开的地方。
与今剑商量了一番以后，两人都一致决定让毛利藤四郎作为空档期的替补。
毛利啊……
对一期一振来说，毛利是一位心思细腻却难以捉摸的弟弟。
有时候作为兄长的他也不能揣摩出毛利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但是涉及到这类严肃的问题，一期一振十分相信毛利藤四郎能够比其他人都更好地接受、更好地完成。
安排妥善后，一期一振不禁叹了口气。
——一个隐患解决了。
然后另一个巨大的危险迅雷不及掩耳地冲上了水面。
造化弄人，栗田口刀派的短刀如同那日一期一振对今剑诉说的那般，做出了一件不可挽回之事。
—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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