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初春,还是暮秋?
教堂穹顶射下的天光瞑灭,印在灰白墙上,留下暧昧不明的剪影。
响彻天地的雨声将一切掩盖,声音被扭曲拉远,附耳倾听也像一个聋子。
身穿白袍的神父低头吻了吻胸口悬挂的十字架,抬起的面庞清瘦,他的眼神沉静如海。
[我见恶人埋葬,归入坟墓;又见行正直事的离开圣地,在城中被人忘记…]
他一如既往的祷告,如同今日仍是阳光普照,穿过彩绘的玻璃窗,射在一层不变的白石走廊和花园上。
[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
他跪坐在礼拜堂的高台上,倾诉着对神的信仰和虔诚,平缓沉稳的声音里,压抑着浩瀚的狂热和忠贞。
仿佛台下仍坐满了千里朝拜的信徒和镇上的教员。
血腥味悄悄弥漫开来,混合着潮湿的水汽。
神父的眉头轻皱了一下,神讨厌不洁,他想。
这些逃亡畏死的,对神不忠不诚的伪信徒的血液,不应该污了神的眼睛。
他们有罪,合该下地狱的。
[神啊,请原谅他们的愚昧无知!]
他突然跪伏下去,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雨里淹没。
神父凝固般不动了。
有闪电劈开乌云叠障,雪光里教堂天国一般辉煌。
被大陆人民称为“邪徒”“恶魔”的军队就静静驻扎在雨中。
他们静默的,死寂的,没有呼吸温度的任大雨水冲刷着,仿佛一群石刻雕像。
有一只穿着黑色教袍的小队快速地在教堂里扫荡着,清理所有光明信徒,未逃亡的幸存者或者尸体。
黑暗的教徒闯入礼拜堂,他随手掀翻神父的身体,看到他被颈上十字挂坠刺透喉管,血液此刻才迟缓的溢出来。
鲜红的花绽在他雪白的袍子上,又圣洁又罪恶。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天地仍是一片静默。
“邪徒”的首领侧过他冷酷的面庞,声音沙哑,“都清理完了?”
所谓清理,自不可能是好心将那些尸体入土为安,而是送给魔兽和亡灵当作食物,连灵魂都会被湮灭,不得轮回。
“是”人群中有人回答。
“烧了吧”他轻轻挥手,闪电在他瞳孔里划过,也破不开那墨蓝色的坚冰。
有火系的法师扔下一个法咒,火焰便瞬间在教堂上燎原而起。
雨势这般大,却偏偏助长了它的气焰似的。它猛兽一般,眨眼将教堂吞没。
至此,维斯坦的边界又往外扩大了一圈。
[吾神在上!黑暗无疆!]
……
黑暗始于维斯坦,这个魔鬼的巢穴,罪恶的温床。它孕育了黑暗神灵的转世。
光明纪元的最后十年,深渊沼泽的黑暗教堂迎来了所谓的神明转世。
圣子克里欧贝里率先承认了对方的身份,并誓命追随,主动奉上黑暗的权柄。黑暗便至此由深渊沼泽弥漫到整个维斯坦。
次年,神灵转世便接过黑暗教皇的职位,于维斯坦登基为帝。
至此,伊格尔·狄诃斯便以魔王之名响彻大陆。
这位魔王新上任的第一天,便向全大陆宣布,他将修改旧《神史》,缔造新《神史》!
光明信徒尽数哗然!
《神史》记载:[天地间唯有一个伟神,其余皆是伪神。
凡不信仰光明者,都为异教徒。
光明教员有义务清除所有异教徒,致使其灵魂湮灭,不得超生。]
《神史》是这个世界扭曲的造物。而想要建立新秩序,就必须先打破原有的秩序。
教皇颁布《新史》的第一条:凡信仰黑暗者,同光明不死不休。
以血还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至此,黑暗与光明的矛盾一触即发,那是信仰之争,观念之异,权利,地位,财富,人力,全成为了可抢夺的资源。
维斯坦位于大陆的最东面,东临无尽之海,北接拉德洛,再往北是寂雪岭,而它西面则与埃米相接。
而光明教堂的所在国亚斯琪位于大陆的最西边,它北与拉德洛被山脉隔开,东与埃米之间镶嵌着落日森林,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这意味着黑暗完全侵蚀或击碎光明会很难实现,但同时,这种有点与世隔绝的地理位置使光明教堂的传教极不方便,以致拉德洛永远中立,而埃米对光明神的信仰也很不纯粹,极易动摇,给维斯坦留下了可乘之机。
这场光暗大战,打破了各国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和平。
它甚至带着一点传奇色彩,像英雄的史诗里记载的那样,它只是造就无数伟人的必须和点缀。
正如昏黄的日光照耀的小镇上,嗓音深情的吟游诗人唱道的:
后来呀,黑暗逆潮流涌动
那东面蛰伏的魔头
呼吸腐蚀了枝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