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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见众生,有墓名宫(1)(2/2)

“这何家小子想赢想疯头了么!连着败了三天捡到个没经验的就撒气,欺负软柿子算什么本事?”看客骚动起来,有忧者欲上台止住攻势,却被发了狠的剑意逼退下台。兴许是场低段切磋,在场看客并无什么能为者,甚至大半为凡尘平民。而照这个节奏下去不出半刻那败者必死于何姓剑客手下。已有信善者跪地低念经文,叹这擂台又要染上枉死魂血。

没念完一段,信善老人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天青衣的男子伸手把她扶起来,笑道:“婆婆,这人好好地您就念上讣文,虽是好心,但有点儿缺德啊。”男子眉眼积善,自带一股安神宁心气度。老人往男子身后擂台看去,只见一水色短打的少年长刀劈入两人之间,运气一震,重剑登时被避开,连带剑者攻势被打断,退后几步打量来人。

燕沽怊将败者护在身后,待台下把人接下去后才回视剑客,竟是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眼中被泛光重剑映出火焰,颇有几分饿兽遭夺食的狂怒气态。“朋友,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此地风物,但此处是切磋擂台讲究以武会友,胜负即已分明,还要取命,便是犯下杀人重罪了。”燕沽怊摆出刀修者最普行的基础架势。面前对手武学虽是初见,但少年刀客在台下观战时刻意留神观察,竟也熟悉颇快。佟戎菽留在台下暗运劲,喉舌微动,声音近如附耳:廿一宫剑道,相比修者自身的内力功法,更偏向手中重剑。廿一宫之剑天下闻名,配合独门功法哪怕修为低微甚至凡尘平民,也能使出破石断瀑之力。

心念流转,燕沽怊笑道:“既然他败了,那阁下便是此擂台之擂主,燕前来挑战,还从杀人罪孽中保你,说起来是不是得算个恩?”

剑客狂怒,持剑奔上便砍。燕沽怊同样以内力灌刀,气力贯通刀体之时亦是人刀合一之刻,挑带劈砍灵活异常,不同于上一场二人不动则已动则猛劲对刚的沉顿,此时台上近身游战半刻未停,看似激烈,其实对战节奏已悄然尽归少年刀客掌握。此人之剑确实刚猛,但修为也确实不高,身法套路严密却缺乏变通,若非方才对战的对手的确是个不甚了解廿一宫武学的茅庐之辈,此人武学真不是特别够看。燕沽怊并无攻意,只不断用卸力之法化他力气,剑客猛招如重拳击棉泥牛入海,只是徒耗体力。而燕沽怊刀如水月,内息绵绵不绝如潮,甚至愈入佳境,于他,这只是次痛快解放筋骨的操练。

两人游打约半柱香时间,燕沽怊第七次卸了剑客猛攻招式力气时,已感觉他力竭将近,便暗中在刀上使了猛劲,挑开重剑后反手以刀背猛击其腹。剑客吃痛闷哼被打出丈余趴落在地,动弹不

得却仍试图爬起,浑身震如筛糠,连带着如弹汗水被抖落。少年刀客防他再暴起,仍使防御姿态,以周遭听不到的低声问道:“即便落败也未尝没有收获,为强弱虚名忘乎原则,泼态频出岂不丢了修者风度?”

风度? 那人仍软泥一般挣扎着,声音拐着沙哑而扭曲的弯,犹如埋在碎石砂砾烂纸中的一柄尖刀。

这高雅词哪是我们这种人配得上的奢侈?你们这些天骄,翻手抚掌间决定他人生死,好不风雅!可那些被你们风雅地踩在脚下的败者风雅么?我风雅么?

他站起,斩断因发髻散乱而落至眼前的碎发。在富贵人家里膏肉是油腻之物,在强者里胜败也无多少价值,因为你们不缺!他嘶吼时已听不见多大音量,在近乎失声的沙哑里,只有尖利如刀的鸣叫。想要风度?那得让我变强,那得要绝对的赢!话语间剑光大作,已是力竭加伤的剑者竟强行催动体内枯油灯芒,灌注进剑身,带着千钧之力压向少年!

燕沽怊没接。他足轻点地极速后荡,右臂高举似在蓄力,内力充盈刀身,让本是无机的沉钢竟好似发出灵光,收臂,刀尖刀身刀柄无半分倚斜,直冲剑者杀刃。台下看客只见少年后撤拉开距离,随后将手中长刀直接掷出。但以此能打断重剑攻势么?不够,绝对不够!

太近了!

刀剑相冲,没有半分停顿缓速,剑客连重剑直直被长刀击飞,冲擂台下人群落去。看众慌忙躲避,一串血珠从他嘴里拉出,溅在擂台酱黑的旗杆上。

不是枉死魂血。

燕沽怊还维持着发招姿势,两下呼吸中调好内力,见台下人纷纷往落败的剑者身旁围去,正欲收刀,只听耳边忽然连串炸开惊呼:“别收别收别收自己去捡!你这一扔出去还好,再收刀就露馅儿了!”台下佟戎菽展扇掩口,另一手正慌慌忙冲他打手势。少年突然反应过来,已经挥出去的手拐回来摸摸后脑,往台下走。

台下剑客十分及时地抽搐一下,掩了长刀不合时宜的颤动。

燕沽怊去他身边捡刀,拿帕子简单擦了擦便入鞘。佟戎菽蹲下查看,道:“肋骨应该断了一两根,内伤淤血不是大事,好生休息便能养好。”言毕冲众人拱手:“徒儿生性急躁,见有人动武便技痒难耐,献丑了,望诸位莫与小辈计较他冲动上台之事。”不待回应,便拉起少年刀客,拨开人群走了。

燕沽怊还多看那剑客两眼,见一妇人带着两个汉子把他抬走,便安了心。再回头却正对上引导人略局促的目光,佟戎菽不知道第几次拍拍他肩头,咳几声道:“你也莫计较......那剑客的话我都听到了,并非是针对你。许是他平时有些怨憎的对象,一时气恼之下混了人事,便把气撒在你身上。”

“嗯,燕自然是晓得的。”少年嘴上答着,移开目光。

“只是有一事颇为在意:我上台时,那剑客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本身修为低微,重剑的品次也不算上佳,再加上杀招被断,别说是先生,别说是他,就连台下凡尘看客也不难预到胜败结果。最后一击如果我不断招,他在完整打出那一击后,十之五六会气海透支枯竭,有性命之虞。”

“他说他想赢,却为何在明知无法获胜的情况下,不惜以命与我对峙?”

燕沽怊自然听过关于走火入魔之类邪道的说法,方才少年之举不难引人联想,但他没敢确定。

小刀客不明所以。身旁的引导人思考一会儿,轻声道:“若不入人心探人思,便很难说明行为后的动机。爱憎,褒贬,勤惰,人能做出的选择往往并不多,但背后的缘由却能供起千路万丝。在下也猜不到缘由,无法为你解答。”

“不过,至少你遇到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江湖武道路上,任何肯使

出全力与你对峙的人,无论立场善恶,至少在武道上,于你是件幸事。”

诶?少年闻言看他:“那燕没使出全力,岂不是该遭唾弃?”

“但你赢了啊!而且潇洒风流好不令人生羡,在下都真有几分想要打赏了。”佟戎菽又转到他身后推搡着人往别处走,嘴里悠悠道:“以后记住,无论是打架还是切磋,赢了要走就别回头,显得不坚定。用王诠他们那话说叫跌份儿。”

“是啊,跌份儿多难堪?但再怎么跌份儿也别拿这糙话污了孩子,是吧?”

差半步便重入街道,混入人流之中。却被这突来的声音生生绊住脚。不但声音,突来的威压从背后拱上,狠厉而坚决,几乎如实质般压着人膝头触地。燕沽怊脚脖子一踉跄要往地上摔,佟戎菽忙伸手捞,另一只手拿住少年肩头,给人提了起来。

少年回头,不光腿脚不利索连口条也捋不直了:“少少少少师......邵大哥?”

佟戎菽回头,不光口条连灵台也懵了一瞬:“邵仏......邵副阁?”

“老子有那么吓人么?”晌午阳光下,男人一挑入鬓锋眉,笑得令人无端联想到铁磁拧绳。铁磁要怎么拧绳呢?

虎豹要怎么嗅花呢?那只扶在燕沽怊肩头的手撤回来,摩挲后腰长短两刀刀柄。威压忽的散去,男人道声久见便慢悠悠越过两人往前走去。几步后又转过来,横在后腰的双刀似是闪过一道冷光:“怎么不走了?跟上啊。”

细看刀柄,两块汉玉坠牌随人脚步碰撞摇摆,其中一块上以张扬行草刻字曰:

非人间-地-邵逸

他整整六年不见的邵大哥,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廿一宫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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