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死的那天，是墨澜将我打晕带了回来。她出殡的时候，我也没能去看她一眼，因为六皇子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棺椁，他不顾天帝的震怒，擅作主张将她埋在了人间。

据说这是孟婆姐姐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我不要葬在仙界，我要去人间，我这一生，从未去过人间。

六皇子一直很消沉，妻儿的逝去，带走了他所有的斗志，我去见过他一次，他整个人瘦骨嶙峋，就像一个真正的行尸走肉，和我在大婚那日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深□□诉两艰难，空教魂梦到巫山。

“她在的时候，常常提起你。”六皇子惨淡的对我笑了笑。

我想问他，你就没有怀疑过孟婆姐姐的死因吗？可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这个仙界，只有他是真的为了她伤心难过，就连我，也是怀了自己的私心——我想要他和我一起，即使不能扳倒墨澜，也能让他做不成太子。

“她让我转告你，生死有命，个中缘由，不必深究。”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却甘愿去赴死，“为什么？”我轻声询问。

“这是她的选择，”六皇子仍然在笑，衣襟前却不停的晕开深色的泪花，“我答应过她，不会去追究，她知道，我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永远不会。”他虚无的眼睛转向我，“你也不要。”离去之前，我才看清他手里攥着的东西，是孟婆出嫁那日的红盖头，只是那鲜艳的穗子再不会随风摇摆。

三天之后，天界再一次撞了丧钟，大家慌乱的说，六皇子殁了。送葬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天帝。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我能看到他的疲惫和心痛。但天帝毕竟是天帝，虽然经历了丧子之痛，仍然头脑清晰，办完丧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着手收回军政大权。

他很清楚，即使原齐将近一千年没有回天界，但军中仍有许多人支持他。他和九皇子墨澜之间又有天后这条割不断的纽带——即使她已经去世多年，他们始终是亲人，是这个冷漠的争斗场中唯一可信任的人，如果他不及时收回大权，一旦原齐和墨澜站在一起，他这个天帝就要被架空。

虽然不知道我的父母和原齐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仇敌。而原齐说的对于我的计划，又究竟是什么？他留着我这个仇人的女儿又是什么目的。折磨我？不，我爹娘已经死了，他折磨我，又给谁看呢？他爱我？不，这不仅不肯能，而且可笑。除非……我攥紧衣袖，我能让他在乎的妹妹起死回生。可我的法力并没有他深厚，这又怎么可能呢？

“姑娘，您该沐浴了。”侍女站在门口询问，自从孟婆死后，原齐就把我半软禁在这里，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见人。他最近很忙，常常是夜半时分来回，一定是天帝急着要收回他的权利，而他在忙于四处巩固拉拢他的权力。

从前天帝肯将军权交给他，是因为六皇子活着，他、原齐、仙界大臣三方势力相互制衡，如今六皇子死了，平衡被打破，天帝当然不肯让臣子一方坐大。

“我不要沐浴，你们出去。”

“姑娘，将军今夜要回来用膳，吩咐奴婢们伺候您梳洗。”

我冷笑，我倒是成了他后宅里的妇人，得每日装扮倚门，翘首盼望他归来。“我不梳洗又怎么样？他要你们按着我去梳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