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什么大碍，养一养就行了。”白初收回手，“张尺素嘴上嫌弃你，关键时刻倒肯赔上他自己救你。”

“……”魔界里血肉横飞的场景清晰起来，蒋藏弓想起自己最后差点死在将臣手里，被逼无奈只能指望戮阴阳能一剑两命，难道他成功了！？

“不过张尺素自己这回……唉，不说了，急也没用。”白初起身离开，又拿了什么东西回来，掰开蒋藏弓的手指塞进了他手心里，“山魄被将臣打碎了，你自己试试能不能把它修复好——如果你的灵力能让它聚合，它以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了，别人都驱使不了。”

坚硬的石块硌在掌心，再不是从前微凉温润的样子，它失去灵力，真正散成了普通的碎石。蒋藏弓有些恍惚，这枚山魄曾压着他跪满一天一夜，又在他身边从不堪重负到逐渐习惯，慢慢能变化出各种样子……可强大如寸山印，也碎成了这样。

那他们怎么活着逃出来的？？

“……”无数问题哽在喉间，蒋藏弓嗓子疼得要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尽量简单地问了个他眼下最关心的问题，“师……父呢？”

白初站起来：“等你能起来再自己去看吧。”

廓天界此刻已经忙乱成了一团。

龙君白久重伤而归，连角也断了一根，但偏偏身体里的灵力强横翻涌，进阶在即，时间仓促，长老们毫无准备，只能先把白久安置进螺湖，再安排数十位长老日夜交替布置结界。角龙进阶为应龙的过程可长可短，但大多凶险万分，力量强大些的，常有控制不住神力外泄，殃及池鱼。而此刻最擅布阵造境的长公主自己也伤得不轻，六重天只能寄希望于数量取胜，两拨人交替不断去加固结界。另外还要注意把龙蛋聚集到螺湖深处，专人看管，一方面要注意不能让神龙之力破坏这些蛋，另一方面还要尽量让龙蛋感应得到白久进阶的力量，以期强大的后代诞生。

那一日他们被魔界深处不知来处的飓风卷出了女娲灵脊，竟然迎面碰上了祁雨澍——那守在黄泉路口的接引使不知为何深入冥海，就像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们一般，见了面也没有多余解释，只是沉默着把他们送出了地府范围。

“魔界异变，或有大魔降世，福祸难料，承蒙诸君告知我儿下落，这趟，权算报恩。”黑袍的接引使躬身告辞，“后会有期。”

虽然不知祁雨澍此举究竟是如何来意，但他的确帮了大忙，不然这一行人自魔界逃生出来，元气大伤，真未见得能平安度过冥海。

张尺素披着蒋藏弓的皮囊，拱手回了个礼：“来日见到师兄，世叔有话要带吗？”

“……”祁雨澍背影僵了僵，沉默半晌，最后留下一句，“虽然命苦，但苦都吃尽了，就别认命。”

然后他就独自离开了。

白久和白初合力打开了廓天界的入口，刚回到六重天，张尺素魂魄退出蒋藏弓身体，被白初收进了戮阴阳里。说来也怪，魔界一行，戮阴阳沾了太多血，越发显得凶煞逼人。但张尺素魂魄融进去的一刹那，剑本身的戾气一降再降，不消片刻竟然感受不到丝毫杀意了。

只是人虽然都回来了，却个个强弩之末，白初短期内亦没有余力为张尺素重塑身体，因此白久就拿过了剑，直接带进了螺湖里。

龙族进阶最好心无旁骛，与其剑在旁处惹他牵肠挂肚，不如索性带在身边，还能以龙血养魂。

就这样，龙君带着戮阴阳进了螺湖，白初带着蒋藏弓回了常仪殿，凤凰和白泽均被送往神农医堂。三界里天界迷雾重重，地界动荡不安，人间则懵懂茫然，不知道究竟潜伏在何处的灾难沉默酝酿着爆发，将要被卷入其中的人们则全都尚未做好准备。

一晃月余，螺湖附近依然毫无动静，戒备森严。蒋藏弓受伤虽惨，好得却快，已经能下地了；白初精神力也在逐渐好转，只是听说白泽将军伤重反复，凤凰自从醒了就守在旁边，却日复一日不见起色。

蒋藏弓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很难想象戮阴阳曾经在那里透体而过，甚至伤到了魔界之主将臣。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白初会说他命好——这世上，或许不止他一人数次深入险地，但却唯他永远逢凶化吉，他的父亲，他的师父师娘，所有人都默契一致地，逼他成长，也护他周全。

装着蒋离残魂的鳞片虽然失落于魇境中，被烛阴骗去，但到底还是被白久带了回来。蒋藏弓拿着那枚鳞片，思及很久之前蒋离曾说，自己若是死了，希望张尺素能亲手超度他，忍不住心下一痛，索性带着鳞片回了不知观，将其埋在了前庭那棵大树之下。

藤黄与泽漆见他回来，一迭声追问张尺素下落，蒋藏弓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说，师父与白久去了螺湖进阶，大概要再有阵子才能出来。

他知道张尺素在关键时刻强融灵魄，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或许是他的师父虽机关算尽，也再无法完整融合魂魄。只要想到这些，就让人心里发堵，但他也无能为力，唯有祈祷。

不知观里的大树轻微地抖动了一下，树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蒋藏弓似有所感，刚站起身来，就见遥遥若木的方向，七彩霞光冲天而起，顷刻间照亮了整个六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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