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现在魂魄长生,死应当是不那么容易死,但相对的,真的有朝一日身死魂消,大概连个转世都不会有。
如此比较,竟一时不知是当个短命却能不断轮回的凡人好,还是修仙长生不老好。
一声凤鸣,张尺素定睛一看,却是凤凰见他来了,飞了过来,歪着头看他。
若木边平时也没人,凤凰总在这待着,想必无聊。张尺素掏出山魄,心念一动,那小黑石就化出千百只蝴蝶,绕了两圈,朝着凤凰飞过去。凤凰鸟虽是神鸟,但毕竟鸟雀天性,见了翩跹的蝴蝶总是好奇的,当下追着蝴蝶玩闹起来,翅膀忽闪,瑰丽的尾羽甩来甩去,异常华美。
张尺素看着,就想起当年的凤凰黑发金冠,夜色里素衣广袖,跳的那一支舞。
那般盛景,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得见了……
“张居士,君上找您……”远远脚步声传来,只是话音戛然而止。
轻甲缓袍的白泽僵在原地,看了正跟蝴蝶嬉戏的凤凰鸟一眼,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走。
但已经晚了。
凤凰鸟发现了来人,轻轻巧巧振翅飞了过去,不偏不倚挡在了白泽离开的路上,昂着头,有些倨傲地打量这个陌生人。
他们一人一鸟,此刻却全然是鸟的气势上占了上风,白泽惯常沉默无波的表情显得有些惊慌,想走又不得其路,最终只能退了半步,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哑声道:“羽皇殿下……”
凤凰忽然嘹亮地叫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千回百转,连绵不绝,那声音浑然不像平日悠闲,倒像是遭逢了什么惊变。
张尺素给吓了一跳,连忙就往那边走,却见凤凰舒展开翅膀,高高扬起脖颈,一团团的五彩微光自羽毛下渗出,聚拢在一起,包围了它的身体。
被这边动静惊扰的螺湖守卫跑了过来,见了张尺素,连忙行礼:“居士,请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凤凰忽然就开始叫……”张尺素茫然地看着不远处,就见白泽站在那光芒跟前,忽而身子一矮,单膝跪了下去。
片刻后,光晕散去,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披着如鸦黑发,赤着双脚站在那里,眉目昳丽,周身绕着淡淡霞光。少年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脆生生开口:“你是什么人?”
凤凰化形的事,很快传遍了廓天界。
张尺素万万没想到白泽就是来传个信,就惹得凤凰化出了人形——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真难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怎么说,少年羽皇刚刚化出人形,大概是出于破壳一样的雏鸟心理,对白泽显得很是亲近。而白泽心有忧虑,只是躲,并不敢受用这份亲近。
于是新的凤凰王就来跟张尺素抱怨:“那个木头脸为什么总避着我?我欺负过他吗?”
“……没有的,殿下。”张尺素哭笑不得,面对着这张跟从前凤凰如出一辙、却年幼很多的脸,颇有点穿越时空的感觉,“白泽将军……呃,他比较忙。”
“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很熟悉,很亲切。”凤凰歪着头思索,“但我见过他吗?”
“没有,殿下,那是错觉。”张尺素心里咯噔一下子,严肃道,“从科学角度来说,人有时候会觉得另一个人面熟,是因为人的五官拼凑在不同面孔上,难免会有雷同,所以不过就是大脑的记忆混乱罢了。”
凤凰:“……科学?”
“没错。”张尺素点点头,“人间的一种理论,主张万物唯物,刮风下雨都是自然界有迹可循的东西,能够解释很多神奇的现象。”
“那这个科学里有没有说,我为什么见到他,会心里有奇妙的感应,化出人形?”
张尺素:“……”
“科学有没有说前世今生什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尺素:“……”
妈-蛋,糊弄不过去啊咋整!?
相对于这一边的意外,白初那边的进展倒是显得顺利很多。
白久杀了她那团虚无缥缈的寄托,她那日大哭了一场,竟然也就冷静了下来,收拾了常仪殿一地的残骸,又撤了除水镜周围之外所有的暗纱,整座宫殿顿时明亮了许多。
她施法重塑了树精的躯干,又设了魇境,去寻找蒋藏弓沉睡于龙角弓里的魂魄,据说已有眉目,只需再筹备些固魂的东西,就能着手将魂魄与新身体合而为一了。
张尺素便也暂且放下了白泽和凤凰的事,一心一意等着蒋藏弓顺利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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