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久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惯有的冷淡和平静，恰到好处地响起，把蒋藏弓飘忽的神智踹回了原位。蒋藏弓眨眨眼，顿时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差点儿，他就又要被这些蛇搞出来的幻境给算计了！

蛇群安静下来，看向白久的方向，像是在审视。

“师……”

“闭嘴。”

张尺素此刻掌心发凉，握剑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从这些蛇钻出来开始，他身体里就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蠢蠢欲动，搞得他非常难受。

“这一代的龙君，找了个人类做伴侣吗？”

苍老却雄浑的声音忽然响起，蛇群潮水一般退开，那些龙骨之上升起一条影子，是巨大、威风凛凛的黑色龙，虽然不是实体，却奇异地每一枚鳞片都发着幽幽的光。

此外，跟白久不同的是，它背后生有双翼，舒展开来，形如蝙蝠。

黑龙喷着鼻息，看了张尺素一眼，咧嘴道：“这魂魄……有意思。”

它昂起头：“说说尔等来意。”

“六重天封印三百年，灵力循环失衡，荒漠蔓延。”白久道，“上界帝君式苍几百年前为祸人间，屠戮我族，封印实属不得已。”

“然，封印再开，原本不过一片山谷之地，竟也蔓延成了一片杀人荒漠。”

“外面的荒漠藏了无数恶鲛便罢了，为何会有本该拘于魔界的女丑尸？”

“这沙漠若无限蔓延下去，岂非终有一日要吞噬廓天界。”

“晚辈既为龙君，当尽本分，不能任由审判深谷这等无法掌控的东西……肆意妄为。”

“白久直言，先辈既为应龙，生有双翼，当是鸿蒙世代古神，为何会埋骨于此，又是在守着什么？”

黑龙呵呵笑了。

那笑声一重一重回荡在山谷里，听起来竟像是层叠的龙吟。

“不过区区角龙，倒是敬而不惧，想来离经叛道，无怪乎会与人类结契。”黑龙俯视着白久几人，道，“尔等虽属不速之客，但本君无意与你们为难，你的伴侣身上，有‘他’的血咒，于情于理，当迎你们进去。”

血咒？

白久一僵，想起长老嘲风曾说过的——“老臣知道上界有种血祭之术可将自身精神力凝成小小一颗，潜入他人体内，一旦满足某种条件就会触发精神力里面的‘咒’，此时宿主身上就会出现一点血印，等‘咒’的内容被宿主完成，宿主就会身亡，或者被咒吞噬。”

然而不等他再问些什么，黑龙把嘴一张，狂风袭来，将他们几个都笼入其中，卷进了腹里！

哗……哗……哗……

张尺素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被炫目的光给刺瞎。他慌忙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慢慢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下四周。

一个恍若祭坛的地方，坛上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瀑布，晶莹剔透，虽然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但质地漂亮得像水晶，折射出无数璀璨流光，异常晃眼。

瀑布冲击之下，影影绰绰一道人影，坐在其中。

“别碰。”白久也醒了，一把拉住了张尺素，“那是归墟池水。”

“归墟池……是什么？”张尺素指了指瀑布下面，“那有个人。”

“上界处置罪孽仙神的地方，就是归墟池。”白久眼睛闭上又睁开，化成了龙瞳，“小错小惩的，上诛仙台，罪大恶极的，进归墟池。”

“归墟池能融化大部分仙神骨血，进去了就能渣都不剩。”

“而且你看到的是座石像，非人。”白久踏前一步，冷眼瞅着被瀑布不断冲刷的人影，“我只是不懂，现在这是在何处？给我们看这个，又是何意？”

祭坛悬空于黑暗里，不动不摇，完全静止，除了瀑布的光，四周都是茫然的黑，无天无地，无始无终。

张尺素觉得自己脑仁里嗡嗡地疼，又不想说出来惹白久担心，只好转移注意力：“我看那石像有两面……怎么雕的是个孩子？”

仔细看去，瀑布里的石像一身两面，两颗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身子相连，皆是盘腿而坐的姿势。只是一面躯干完好，两手相互勾缠，而另一面缺了右臂右腿，面孔也少了一块。

雕像身形纤弱，像是两个少年。

他二人站在瀑布附近思索，谁也没发现，宝石一般的水从祭坛一侧蜿蜒而下，朝着张尺素的方向慢慢靠近。

“师父！！”蒋藏弓刚爬起来，就看见一条形如蛇的东西在张尺素身后立起身子，他脑子迷糊糊地甚至也没多想，条件反射就扑过去推开了张尺素。

琉璃样闪光的水——瞬间铺满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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