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毫无波折,剑既没有像小说里一样神秘兮兮地粘在地上拿不起来,张尺素也没有忽然睁眼阻止,只是蒋藏弓拎起袋子的时候发现,这把剑轻得出乎意料。
在他的想象里,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不缺分量的——毕竟一个用来打打杀杀的东西,没有分量哪儿来的伤害?
袋子里的东西黑漆漆如同一根长棍,连个接口也看不见,更别提分清哪里是剑柄哪里是剑鞘,蒋藏弓试着拔了拔,纹丝不动。
手里的剑并没有什么起眼之处,但就是这么个东西,能画出沟通阴阳的咒,好像还能斩杀另个世界的魍魉……蒋藏弓想着那天那个吊死的女鬼尖叫着喊出什么阴阳的场景,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但此刻,这把好像很有名的剑,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握在他手里,平常得就像家中角落里积灰的一个鸡毛掸子。
“拔不开?”
“嗯……啊我草!”蒋藏弓这才发现张尺素已经睁开眼了,正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登时有点做坏事被抓包了的尴尬,“我……我……”
“我的剑呢,有点小脾气。”张尺素伸手过来,握住了剑柄,“它颜控,丑的人不让用。”
蒋藏弓:“……”
正巧此时,屋门被推开,蒋离从外面走了进来,半身湿淋淋地,脸色有点发白:“居士,有消息了。”
这场暴雨来势汹汹,镇子上不过是生活系统开始瘫痪,附近山边的村庄却已经闹起了洪灾。昨天夜里,伴随着一场山体滑坡,附近山里有两个村子都被埋在了里面,山洪封路,大雨不停,别说进去救人了,靠近的人都基本是有去无回。
“一场天灾,死了太多的人,明显能感觉到那边怨灵聚集,阴气渐重,快要失衡了。”蒋离接了毛巾擦头发,忧心道,“居士,合窳兽的气息也在那附近,可能还会有二次灾害,我们得快点过去。”
“那只合窳到底想干什么,闹灾,聚集人命,有什么用?”张尺素望着窗外,轻声道,“或者说,它背后的人……想干什么?”
“居士……”蒋离沉默了几秒,忽然跪了下来,“此去前途未卜,有些话不能再瞒了
……其实您……”
别说蒋藏弓了,张尺素都被这忽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然而蒋离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蒋离掐了掐自己的喉咙,眼圈霎时就红了,他惯常摆着的松散、不可靠的表情此刻都变成了一种痛到发狂的哀伤,喃喃道,“您当初为何要下这等禁咒……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让我说!”
蒋藏弓忙着扶他:“爸你乱说什么呢,快起来!”
“什么禁咒?和我有关?”张尺素皱起眉,“和我的记忆有关?还是跟这次的天灾有关?”
“……我说不出来。”蒋离黯然道,“居士……”
“算了,这么些年了,什么都不记得,不也过来了吗。”张尺素摆摆手,“办正事吧,我们借路过去,杀了那头合窳再说。”
眼见那道可以通过异界的门再次打开,蒋藏弓却不像想象中激动了。蒋离刚才那句“此去前途未卜”不知为何让他心里发慌,这种第六感让他忘却了对那条道路的恐惧,驱使着他一把拉住蒋离,坚定道:“爸,我也去。”
“你留在家里。”蒋离这次却没有纵容他的意思,“这趟很危险,我和居士都没空顾着你。”
“我会顾着自己。”蒋藏弓咬着牙,道,“爸,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我妈现在是死是活,类似的事,我不想再来一次。”
“算了,你就让他跟着吧。”张尺素站在黑洞洞的通道入口,侧头一笑,“爸宝也总得长大的不是?”
说话间,黑雾一样的马匹已经踏了出来,张尺素跨骑上去,朝着蒋藏弓伸了手:“有勇气的年轻人,我总是欣赏的,上来。”
——很久以后,蒋藏弓再回忆起这个时候,总有种荒谬的心动感。
那个嘴贱又烦人的神棍,罕有地没有冷嘲热讽他,而是朝他伸出手,接纳了他此刻毫无底气的坚持。
接纳了他所有不成熟的孤勇和热血上头,以及未来的所有拖累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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