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是呢,毕竟随意使用个性也会受到惩罚。不过抱着一个同龄人还能跑得过爆豪,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了吧。”
“重点是,之后爆豪就更狂了。放言说,废久你能拯救所有人吗?你能每次都拦住我吗?”
“……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
“好像get到了不得了的点啊。”
“也就是说,因为绿谷的阻止,被爆豪锤的同学反而变多了吗……”
“那些被救下来的同学不会感谢
地吧……”
“完全不会。”
“秒答呢。”
“秒答。”
“所以说啊,比起靠近绿谷,还是离远点生命比较有保证吧。”
“赞同。”
我低头看着摊在桌面上的文本库,半天没有翻动一页。太阳越过窗边的聚集起来的聒噪的同学们打在书页上,是晃动的诡谲阴影。
绿谷出久……吗?
*
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现实生活里,只要比较长时间地盯着人看,哪怕当时完全背对着,对方也一定会转身回看你。
可是一直注视着绿谷出久,为什么完全得不到回应呢?
*
体育课是与个性训练课分离开的单纯锻炼体魄的课。
即使个性生来强大,发挥到一定程度,也一定会依赖身体素质。
这是每个体育老师都会强调的事情。
感觉差不多逼近了极限,我才停下来,忍耐着肌肉隐隐颤抖带来的不适拿着水瓶补充水分。爆豪胜己一会儿也停下来,走向树荫。赶在爆豪训练结束前买来冰镇可乐和矿泉水的跟班已经累得坐倒在地,原地拉伸着肌肉。
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奶金发色的少年带过一阵混合着硝|烟气得汗味,由于个性和他在老师要求基础上还给自己加训,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已经给汗水浸得湿透,紧紧地黏在皮肤上,更加凸显出运动后充血喷张的肌肉。
三三两两聚集在不远处的女生偷偷摸摸地打量着爆豪胜己,低声笑闹。
操场上一群人还在跑动。
绿谷出久穿着黑白两色的运动服在跑道上大步奔跑,身姿灵活轻盈,在老师宣布解散自行训练后就被一群人追着到处跑。追赶在绿谷身后的人群里一张张因为运动和兴奋而涨红的脸换了一张又一张,像是接力一样,轮流消耗着绿谷出久的体力。趁着老是没注意朝绿谷背后投掷来的“暗器”被绿谷头也不回地避开,被合力甩出来想要飞扑牵扯住绿谷行动的人也被以最小幅度的闪避动作躲开了。
就像是体力永远不会被耗尽一样,尽管白玉一样的脸上粉扑扑一片,鬓角和后背被淌下来的汗水打湿,绿谷脸上还是风轻云淡。就像是在普通地锻炼一样,他平视着前方,不去管背后咫尺之遥的就缠着自己的混乱。
我站在场边,借助着设施开始拉伸身体。
完全没有被放在眼里呢,这群人。
*
最开始只是被校园风云人物、无冕的领头人的态度影响了判断,合起伙来孤立绿谷一人。却发现对方完全不将这种无声的欺凌放在眼里,每天仍然笑容清爽地帮助着别人。
即使不被感激,即使被避之不及,他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态度。
这种始终如一的贯彻着自己信念的行为,被视作是挑衅。
于是程度加剧……越是不被看在眼里,越是想看见他承受不住哭泣着求饶的样子。一群乌合之众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集体攻击着这个醒目的靶子。
既然物理上无法带来伤害的话,那就从精神上来羞|辱他。
……造谣、在随身物品上乱涂乱画、捉弄。
绿发的少年眼中从未有过动摇,即使被当着面恶意求证那些传言,也只淡淡地否认:“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越来越多人的目光投注到绿谷出久身上,仿佛在等着他什么时候崩溃,又好像只是想看看他还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被从高空泼水,本来是完全来得及闪避的。
我在另一条走廊的窗户里看见了绿谷身体动作的倾向,也眼看着他为了不波及过路的女生,而半途扭转身体先去推开那个女生。
用身体挡住不明所以的女生,背面身体被溅起来的水花喷得湿透,蓬松的头发都耷拉下来向下滴着水线。
绿谷一手插|进头发里,把沾湿的头发向后抓起,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未见阴霾。
即使被救助者以见鬼的表情避之不及地逃开,即使哄笑着围观的人都要开始同情他了,绿谷也没什么反应地转身去更衣室准备换下被打湿的衣物。
鬼使神差,我也移动脚步,从另一边的楼梯拐进了更衣室。
“这些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吧。”我背挡住门,看着脱掉上半身衣服的绿谷站在柜子前面,里面的运动服和其他物品,如果不出意外已经被马克笔和剪刀破坏得七|七|八|八。
“也是呢。”脸上的困扰就像是发现半价便当因为被提前发售所以早已被一抢而空一样,绿谷出久这样笑着回答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你为什么还能笑着帮助别人呢?”我这样问,看着他脑袋顶上漂浮着的白色的0,想到了天使的光环。
为什么,数值还是这么干净呢?
“因为我,决心要为了自己,拯救更多人的人生。”抬手请按在胸前,像是祈祷一样,绿发的少年这样回复我。直到这时,在这个毫无遮掩的对视里,我才看见他眼里像是旋涡一样回旋转动着的深沉的爱念。
自尾椎升起电流流过一样的战栗,在脑袋里面炸响。我一瞬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为这样的宽广的慈爱和宽恕震撼……简直毛骨悚然。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群数值不断攀升的毫无救济价值的垃圾……为什么即使是这样,也要对对方伸出援手——!?
“你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吗?就是那个——”看到绿发少年轻轻抬起的、立在翘起的嘴唇前面的那根食指,我就像被按了暂停一样,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未尽的话语。
就是那个,明明被你救下来了,却像是看到鬼一样跑掉的那个女生啊!穿着夏季制服,只要被水淋湿,会是什么惨状大家都想得到。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吗?
“就算这是地狱,就算只有痛苦,只要我还存在于此,就一定不会对需要救助的人袖手旁观。”
就像是被凿开外壳的牡蛎,我自觉在这样的目光里被看得一|丝|不|挂,心神摇曳。原来……这就是被绿谷出久“看着”的感觉啊。
“因为我,深爱着人类啊。”
像是在缓慢旋转的盎然的绿……在我的恍然中愈发接近。我无自觉地走进那片被分割出来的光影,在明明暗暗间,我听见自己问——
“我也是被爱着的吗?”
*
“哐当——”被压瘪的易拉罐砸进垃圾箱的声音让我从回忆里惊醒,是爆豪有开始烦躁了。
我背对着他,勾了一下嘴角。
哨声响,我转身往集合点走去。站在队伍里面,在一群波动的数值里面,那个最为纯洁圆满的数字是如此显眼。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同时,我也知道爆豪他在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虽然是个聪明的选择,但犹豫就会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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