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洱狠狠咬自己的舌尖,疼出泪来。
薄弱的理智,也慢慢回笼。
她低声说:“程阳说的是真的。”
“你骗我!”聂铠吼道,“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好,因为我懂你!”
“不是!”肖洱哀声道,“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是白雅洁的儿子。”
“肖洱,闭嘴!”
“她不知廉耻勾引我爸爸,我接近你,只想看看那女人究竟是什么货色!”
“你闭嘴!”
“后来我看到了,他们瞒着我妈妈频繁约会,我用苦肉计也不能阻止。只能兵行险招,从你下手,聂铠,你知道白雅洁多重视你,你被我拿捏住,她马上方寸大乱!”
“闭嘴!”
“我以为你没考上大学,一切都该结束了。可她怀上了我爸爸的孩子!我气不过,打电话把这件事捅给了聂秋同。”
啪!
一声脆响。
聂铠眼看着自己抬手,一掌扇了过去。
他的手极大,能单手拿住篮球。一掌盖过去,肖洱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脑子轰鸣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左半个脑袋都疼得发炸,肖洱却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她慢慢爬起来,走到聂铠面前。
他发着抖,赤红着眼睛,冲她吼道:“这就是你害死一个人的理由吗?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爸一气上来会失去理智!再说,我妈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轮不到你来插手!还有,听说我妈跟你爸是一对苦命鸳鸯?那你怎么不让你爸也去死,去陪我妈啊?!”
肖洱面上惨败无光,在聂铠的诘问下,她无法言语。
谁都知道,不全是她的错。
可谁也都知道,全是她的错。
事情不因她而起,却因她而落得一个最难以转圜的结局。
白雅洁的死,肖洱无论如何难辞其咎。
聂铠看见肖洱半张脸肿了起来,自己的右掌心也微微痛起来。他狠狠捏了捏拳头,压下声音问她:“后来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你妈妈生前最大心愿,是看见你有出息,考上大学。所以,我去找你,帮你复读。”
月光寡淡,凉薄的风渐起。
聂铠的心一寸一寸凉透了。
他今晚听了太多东西,多到他几乎以为这是程阳在跟他分享某个八点档电视剧的剧情。
因为太荒唐了。
而最最荒唐的是,这竟然是真的。
可笑啊,这一切,居然还是经由一个外人之口传到自己耳中,他竟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等到所有已成事实的真相铺天盖地而来的那一刹那,他除了被活埋,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的挣扎,也被肖洱的一番话,抹得干干净净。
肖洱说完这些,差不多耗干力气。她沉默地站着,也不开口了。
只剩下静候审判。
“我居然真以为你爱我。”
不知等了多久,肖洱听见聂铠的一句喃喃。
她鼻尖一酸,微微仰头,忍了回去。
他自嘲一笑,问:“要是程阳不说,你预备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
肖洱不言。
“肖洱,你怎么想的?”
聂铠的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你跟我上床,朝夕相处,那些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她从他眼里看出了绝望。
肖洱缓声说:“聂铠,人做错了事,要慢慢还的。”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就都拿去当作补偿。
可我除了自己一无所有。所以,身体,和心,全都给你。
聂铠嗤笑,甩开她的下巴。
开始,他笑的声音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癫狂,满面通红。
肖洱看着他笑,心疼得下一秒像要四分五裂。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刺眼。
聂铠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呛了风,有些咳嗽。
他说:“你知道现在,我是怎么想的吗?”
肖洱说:“你恨我,恨我伤害你的家人,恨我蒙骗你的感情,恨我没有告诉你这一切。”
“是。”他一字一顿道,“我恨不得活剐了你。”
她从没听见过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像从阴间爬上来的鬼魅。
风从地底蹿上来,卷起他的衣摆,向两边夸张地腾开,像鹰翼。
肖洱知道,聂铠变得不同了。
人的成长,或者说蜕变,除了从量变到质变,还有一种很神奇的方式,蛮横、快速。
是一种剧变。
就像她当年撞见白雅洁和肖长业,就像聂铠在一夜之间听见所有真相。
他像看着一只怪物,冷漠地俯视着她,说:“肖洱,你听好了,我不可能原谅你,永远不可能。”
“好。”
他的手指攥成拳,落在身侧:“我们分手。”
“好。”
他深深呼吸,说:“这一次,你不要指望我还会因为你而颓唐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再像曾经那个傻×一样软弱。”
“那很好。”
她的脸色发白,黑得发亮的眸子盯着不知道哪一处虚无的空间。
“最后,我衷心地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一失手,掐死你。”
肖洱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晃了一下,很快又站稳了,目光在极快闪烁之后变得漠然。
只是,那一贯微微上扬、仿佛不可侵犯的头颅,有些许低垂。
她抿起唇角,不再开口了。
聂铠面朝她倒退了几步,眼里交错着种种情绪。可再多的情绪,也多不过滔天的憎恶。
最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一场审判落下帷幕,比预期快很多。
她没被发配去过奈何桥,而是重回阳间,做行尸走肉。
肖洱慢慢蹲**子,抱住自己,手心早就被自己抠得鲜血淋漓。
她说不清噩梦结束了,还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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