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缝隙中还藏着不少类似八爪鱼这样的软体动物，彻刃环也不挑，基本抓到什么吃什么，终于是满足地饱餐了一顿。

每天吃海草真不是鱼过的日子，还好龙虾马上就要来了。

“？！”正费力剥着一个海胆的彻刃环被灯光晃花了眼，这种时候会开着灯的……人类？！

人鱼族群里，与人类狭路相逢时的第一法则——

哗啦！

彻刃环毫不犹豫地甩起尾巴，掀起大片海水泼了上去。

“哇啊！”来者直接被海水糊了一身，绿谷拎着夹子和水桶来这里赶海，刚转过礁石瞧见了什么就被泼了满身水，然而倒霉事还没玩，头顶探照灯遇到水，嗞嗞几声后就利索地熄灭了，“等等，不会吧！”

黑灯瞎火没月亮的礁石群，他盯着脚下转来转去都不知道现在的方位，想摸黑回去简直是恐怖游戏里的神经病模式啊！

黑暗之中，心里拔凉的绿谷出久听见了一个幽怨的声音，貌似就是那个泼了自己一身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又是你啊，老实说吧，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等等，这、这个声音，是那条人鱼？！”条件反射地否认三连后，绿谷出久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人鱼的记忆他还停留在两天前的金枪鱼之怒里，本来能遇到两次他就觉得够稀奇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第三次？？

一片黑暗里，他感觉拎在左手里的桶被动了，小半桶的海水被搅动着。

“我的、我的、这也是我的。”人鱼趴在桶边吃得稀里哗啦，绿谷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手里的桶份量越来越轻，掰蟹壳贝壳清脆的声音响起，捞到的螃蟹牡蛎海胆石斑鱼全进了人鱼的肚子，三个小时的成果就这样白送给了这个不讲理的海中霸主，他不禁感到悲从中来。

“嗝。”他听见了打饱嗝的声音，显然强盗吃饱了，想起对方捞走苹果时连吃带拿的行为，绿谷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桶里估计只剩下海水……

哗！

被头顶咀嚼声吓得半死的石斑鱼在桶里翻了个身。

……居然还给他剩饭！

绿谷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气对方打劫自己，还是气对方挑食不把海鲜吃完了，然而他在这场景下开口，说的却是：“那个…灯坏了……能带我回岸上吗？”

“嗯？没有灯你就看不到了吗？”吃饱了的彻刃环脾气变得极好，看到这个反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类也不火大了，他懒洋洋地伸手撑着礁石，看着这个一脸茫然站在黑暗中的人类少年，勉为其难地点头道，“……好呀。”

作出这个决定的绿谷也很忐忑，不知道人鱼到底会把他带上岸还是带入海，稳妥的方式其实是爬到礁石上休息一晚，天亮涨潮后直接游回去。

“这边走。”绿谷感觉有一只潮湿微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顺着轻拽的力道在齐腿深的海水中向前走去。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变的敏锐起来，冰凉的海水在腿边温柔地流淌，海水的腥味与悠远的海浪声与风声，人鱼微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牵引着他在礁石的缝隙之中前进，逐渐适应了光线的绿谷已经可以看到眼前晃动着的朦胧影子。

“人类，小心你的脚下。”绿谷突然听到对方这样说，防滑鞋底碾压着凹凸不平的岩石，短暂的下坡之后，海水漫了上来，水深至胸口，绿谷还记得自己来到这片礁石滩的时候，是有游过一小片海水略深的区域，现在带路的人鱼又引导着他返回这里。

绿谷举起手里的水桶，小心翼翼地向前跋涉。

彻刃环前进的速度变慢了，海水变深对人鱼来说象征着更加轻松的活动，对于人类来说则是正好相反，他们是无法在海中任意行动的存在。

就算他都已经提醒过，微妙的浮力与海流还是让人类滑倒了。

绿谷脚下没有踩实，身体失重的瞬间就心中暗道不好，松开水桶的手送入海水，手腕上的手跟着拽了他一把。

哗啦！

海洋的气息扑面而来，绿谷屏住呼吸，海潮声在顷刻间褪去，他搂住了狭长的鱼尾，带着弹性的微凉皮肤，柔软的鳞片，那条尾巴微微抬起，他顺着力道被带上水面，绿谷出久赶紧喘了口气，然后他听见人鱼发出呼呼的暗笑声。

“对不起……我……”绿谷出久很是狼狈，水下不平的礁石让他难以站稳，不得不将身体一侧靠在那条柔软的鱼尾上。

影子在眼前翻滚，有什么在夜色中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还是背着你走吧。”笑了一会儿后彻刃环转身，肩膀轻轻触碰着少年的胸口，“要抓好哦？”

“哇啊！”脚下被鱼尾一扫，绿谷再次失去平衡，他被人鱼甩到背上，周身海流陡然变得激烈，鱼尾晃动着，带着他快速向前游去，绕过周围漆黑林立的礁石，才不过十几秒钟，人鱼就减缓了速度。

“到了。”彻刃环也是松了口气，人类和人鱼的体温完全不同，滚烫的身体贴在背上，那炽热的温度比被阳光暴晒的记忆更加深刻。

绿谷出久划了几下水，水深及腰，刚才滑倒时防滑拖鞋踢掉了一个，脚下从嶙峋礁石变成了柔软的沙粒，他站稳身体，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半满水桶。

“走了。”人鱼在水中转身，鱼尾卷起些许浪花。

“那个，我…我叫绿谷出久，请问……”绿谷抱着水桶赶忙说道。

等待了几秒，鱼尾翻搅海水的浪声消失了，就在他以为人鱼已经离开时，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彻刃环。”

接着绿谷只听梆的一声，有什么坚硬东西被抛入了他抱着的水桶里，打在塑料内|壁上。

又等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真的离开，绿谷才转身摸索着上了岸，他凭借出色的记忆力摸到了自己留在岸边的包裹，找出了备用灯打开……总算不再是黑灯瞎火的一片了。

全身湿透还坏了一个头灯的绿谷出久低头收拾东西，才意识到人鱼塞回来的水桶为什么会那么沉。

除了捕鱼夹外，自己以为已经搞丢了的那只鞋子也塞在里面，没被吃掉的石斑鱼可怜兮兮地缩在捅底角落，除此之外，桶里还有一个不小的海蚌，绿谷掏出来掂了下，份量大概也就能垫个饥。

“……彻刃…彻刃环……啊……”绿谷轻轻念着人鱼的名字，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海滩。

人鱼是受到海洋眷顾的种族，他们不受国籍与语言的约束，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中自由自在地驰骋，即使是深海也能来去自如。

那是无拘无束的生命，只在广阔的海洋中旅行。

人鱼爱着、敬畏着这片大海。

第一次是萍水相逢，第二次可以说是偶然。

那第三次相遇，一定就是海洋的旨意，从此以后，幸运灾劫皆是海神的恩赐。

于是，彻刃环记住了那个傻乎乎小渔民的名字。

“——绿谷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