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岚出声呐喊,告诉对方二人若是再不停止打架的话他将会去叫老师来出面阻止。嘉岚的声音传到了楹璋和步步的耳里,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不由停下动作。理智仍在的楹璋率先回过神来,推开步步回到嘉岚身边。
嘉岚抚上楹璋泛着淤青的脸,满脸心疼,不停地向对方道歉,满腔的愧疚咬噬着他的心脏。他一直极力不想让楹璋牵扯其中,结果到头来不仅把对方牵扯进来,还让对方受了伤。
楹璋则表示没关系,她受的全是皮外伤,是她没法忍受步步对嘉岚的施暴才对步步动手。她明白嘉岚的内心所想,告诉对方他没有错,责任不在他身上,全在步步身上,是步步导致这样的局面发生。
步步死死地盯着嘉岚和楹璋的互动,看到嘉岚温柔地抚触楹璋的脸并心疼得像是要哭出来,却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她。楹璋则握住嘉岚的手,面带柔和的微笑安抚嘉岚,告诉嘉岚她没有大碍,还让嘉岚不用担心,她会待在他身边保护他。
嘉岚和楹璋的相处与孑然一身的步步形成鲜明的对比。步步感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和对方俩人身处的世界置于两个极端,中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提醒着她不属于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空气和情感是她没法触碰的。
步步只能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对另一个人表示关心和担忧,嘉岚心痛愧疚的表情比楹璋打在她身上的拳头还要令她痛一百倍。步步感到窒息,揪住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想要待在没有人的世界,不想待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想要前往有人迹的场所,希望有人可以回握住她的手。倘若她没法前往这样的世界,那也不允许其他人置于这样的世界!
理智再度失控的步步冲向嘉岚和楹璋,她要分开这两个人,永远都不能让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即便是杀了其中一个人甚至是把这两个人都杀了,她都不允许嘉岚和楹璋有接触的机会。
及时反应过来的嘉岚注意到步步正朝自己和楹璋这边冲过来,对方如怪物般狰狞可骇的面庞吓了他一跳。他知道步步是铁了心不打算放过他和楹璋。背对着步步的楹璋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在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过多思考的嘉岚为了保护楹璋便冲上去抱住了步步,他用尽全力地搂住步步的身体,阻止对方的行动。步步和楹璋都因嘉岚的举动而愣住,露出迷惑的表情。
嘉岚趁步步呆愣的片刻里说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同意步步的要求并牢牢遵守,同时要求步步不得再找楹璋麻烦和遵守自己所说的保证。
“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保证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但你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能找楹璋麻烦,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而且你向我保证的事情也要全部做到,不能出尔反尔。”嘉岚坚定十足地道,态度非常严肃诚恳,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步步眯起眼睛,一时间没能适应嘉岚翻天覆地的态度变化,脑袋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视线锁住嘉岚的脸,轻声问:“你说什么?”
嘉岚深吸一口气,迎上步步灼热得让人汗毛竖起的视线,一字一句地道:“我同意你的要求,我保证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决不食言。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能找楹璋麻烦,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哪怕我要被你打到骨折进医院也没关系。同时你向我保证的事情也必须要全部做到,绝不能自食其言。”
静默降临并持续了十几秒钟。步步专注的目光像是要把嘉岚的容颜烙印在灵魂深处,她拼命地在嘉岚的脸上寻找说谎的蛛丝马迹,巴不得把谎言探测器伸进对方的喉咙来检测对方的话语是否有一个字不是实话。
嘉岚的话犹如裹着蜜糖的云絮层层包围住步步,甜意如细流般注入她的心房,慢慢地修复着她心底深可见骨的伤口;她脚下的地面化作了一片花海,不再是了无人影的荒芜之地,而是花瓣纷飞的绚丽光景;连空气都变得棉花般柔软地进入她的肺腑,夹杂着芬芳的气息,仿若会有鸟们站在她的胸口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
原本空无一物死寂沉沉的内心焕发出明媚生机的光彩,一向占据主导地位的阴暗面因亮光的照耀而缩到不为人知的角落。美好的景色充盈着她的内心,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踏实。被负面情绪束缚得无法动弹的步步在这一刻摆脱了桎梏,心中涌起了空前的喜悦和兴奋。
她甚至怀疑自己此刻感受到的一切是否为镜花水月,不敢相信自己渴盼已久的愿望居然在这一刻降临在她面前成为她触手可及的存在。同时她很害怕这样比置于天堂还要美妙的幸福是否会在下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害怕眼前这一切是否只是衡柯一梦。
步步握紧嘉岚的双肩,力气大得让对方紧皱眉头。她罕见地肩膀发颤,语气也前所未有地变得小心翼翼,变成一个害怕自己无法抓住幸福的胆小鬼,“真…真的吗?”她需要嘉岚反复的保证来确认这份幸福是真实的存在。
嘉岚像是下定决心斩断自己的后路般点了点头,露出艰涩无比的笑容,语声有些哽咽地道:“真的。”步步呆了几秒钟,心脏好似停止了跳动,而后欣喜若狂,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她想要把嘉岚抱在怀里。
楹璋却快先一步地拉过嘉岚,疑惑不已地望着这两个人,嘉岚异常的反应令她一头雾水和十分不安。她觉得嘉岚是在被步步威胁,嘉岚的表情宛如枯萎的枝叶透露着无望的气息,与步步的表情截然相反。
楹璋把嘉岚拉到身后,眼光凌厉地盯着步步,“你是不是对嘉岚做了什么?为什么嘉岚会说一些那么奇怪的话,他要答应你什么?你向他提出了什么要求?”
嘉岚被夺走的步步如同一头野兽对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侵犯而勃然大怒,她向前一步猛地把嘉岚拉入自己怀里,双手死死地搂住嘉岚不让对方有离开的机会,以致嘉岚差点在步步的怀中窒息而死。
“你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来干涉我和嘉岚的事,请你直到死的那一天都要记住这一点。我看在嘉岚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反正我和你本来就不存在任何关系,我根本没有义务要向你交代我做的事情。”步步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道。
“你…!”楹璋气得几乎要伸手去揪住步步的衣领,却被嘉岚阻挡了下来,她诧异地看着嘉岚,完全不理解对方的举动。“嘉岚你为什么…”楹璋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对方竟然选择和步步站在同一阵线。
“对不起,楹璋。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接下来有话要说。”嘉岚说完后望向步步,眼神充满了恳求。他忍着反胃的恶心感轻轻地抱住步步,这番动作无疑讨好了对方。
步步的面色立时柔和了不少,她更加用力地抱住嘉岚,巴不得将对方镶嵌在她的体内,感受着对方待在她怀里的真切感,她的心才会变得完整而不再缺失。
“我刚才答应过你会遵守你的要求,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和楹璋单独说清楚这些事。楹璋必须要知道这些事,我要跟她讲清楚才行。而且我也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
“不行!你们不可以单独谈,我在一边看着你们谈。不然又会给你们一起牵手离开学校的机会。”步步的态度强硬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嘉岚极度无奈,十分为难地道:“可是你在一边看着,我讲不出口。”
“那我帮你讲。你什么都不用费心,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步步看向楹璋,一副准备要和对方摊牌的架势。
“不行!”这回轮到嘉岚强硬地拒绝对方,他抱紧步步,禁止对方靠近楹璋。他拼命地转动脑筋,直直地盯视对方,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刚刚答应过我会满足我合理的要求,你现在就要食言了?”
“你这个要求和合理一点边都沾不上。我死都不会答应。你要么就让我在一边看着你和楹璋谈话,要么就让我替你跟楹璋谈,要么就什么都不跟楹璋说就这样和她一刀两断。你自己选择其中一个。”步步死都不妥协,强势得和古代封建时期的天子的专政毫无二致,不,甚至比天子还要专政。
嘉岚被气得脑壳要冒出青烟,抑制住对步步拳打脚踢的冲动,他很想推开对方,却困于此刻的局面而不得付诸实践。楹璋对嘉岚和步步之间的谈话愈发迷惑,嘉岚的言行越来越反常,她的内心越来越不安,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
楹璋打断对方俩人,出声询问:“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要向我说什么事?”
嘉岚的神情难堪万分,心里纠结得差点要跨过走廊的扶手一跃而下。他深感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没有轻松的时刻,到处充满了艰难得让人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患上重度抑郁症的情况。
楹璋注意到嘉岚的脸色十分糟糕,她不愿意逼迫对方,却又无比渴望知晓嘉岚和步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嘉岚究竟要对她说些什么?
但目睹嘉岚无奈得像是在心里流泪的样子,楹璋没法狠下心来让对方承受更多的痛苦。她感知到嘉岚承受着她所不知晓的极大的苦衷和煎熬,而且她也深信嘉岚的为人,深信对方不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
“嘉岚,如果这件事实在让你很难以启齿,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楹璋一如既往地体贴嘉岚的心情,语气是对方熟悉的温柔。
嘉岚感动得涌出眼泪,再一次不断地向楹璋道歉。纵使到了这样的地步,楹璋依旧对他温柔相待。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和软弱,他根本不配拥有楹璋这样的好友,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和楹璋成为朋友,如此一来就无需让双方都承受这样的痛苦。
步步深知嘉岚非常钟情于楹璋的温柔体贴,楹璋的温柔体贴在步步眼中是勾引嘉岚的手段。她觉得楹璋在惺惺作态,对方是故意摆出这种态度来增加嘉岚的好感度。
步步决不允许嘉岚被楹璋勾引过去,把嘉岚拉到身后,目光冷冽地望着楹璋,眼底弥漫着使人胆颤心惊的杀意。楹璋收起温柔的神色,毫无畏惧地迎上步步的视线,眼光同样冰冷得能使空气凝结起来。
“只有嘉岚才会接受你这副假惺惺得让人作呕的温柔嘴脸,在我面前就别再装模作样了,像刚才那种一言不发地一拳揍向别人才是你真实的样子。你不是很想知道嘉岚要对你说什么吗?那我现在替嘉岚跟你说,他要对你说的话是。。。唔!”嘉岚捂住步步的嘴不让对方说下去,他摇了摇头,告诉步步这件事必须由他亲自出口。
“拜托你,让我亲口对楹璋说这件事,你不要替我讲。”嘉岚乞求道。步步反握住嘉岚的手腕,重重地咬了一口对方的掌心,留下紫红色的齿印。她注视了嘉岚一会儿,又冷冷地扫了楹璋一眼,无声地答应嘉岚的要求。楹璋气恼得想要分开步步和嘉岚,却又遭到嘉岚的阻止。
“我确实有事要告诉你,而这些事是我们最不想接受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我实在不懂得如何组织语言。我只能说等我静下心来一段时间,想清想楚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你,之后我会以其他形式来告知你。希望你可以理解我这样的做法。”
“不管对你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法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我实在没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归根结底,我就是一个非常无能和软弱的废物,因为确实有太多困难是我没办法去解决,也没有办法向别人求助。”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面对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让我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可我仍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无论说什么也没法表达我对你的谢意。我已经决定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来,不能再让你承受更多的本来就与你无关的伤害,这样会对你很不公平。”
“我知道我说的这番话肯定会让你难以理解,你甚至会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但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具体的内容我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通过其他方式来让你知道。从现在开始起你不要再来找我,让我独自冷静一段时间。”
嘉岚向郑重地楹璋说了声“对不起”后便急忙拉着步步的手快步离去。留在原地的楹璋看着嘉岚和步步离去的背影,精神恍惚不已。明明几个小时前她才和嘉岚为了躲避步步而一同离校,没想到几个小时候就轮到她目睹嘉岚和步步从她眼前离开。
嘉岚的话语犹如裹着蜜糖的利箭插入楹璋的心间,既让她痛彻心扉又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温情。她感受到嘉岚对她的珍视和在乎,也让她更加确定对方委实是有难言之隐。
嘉岚的做法在常人眼里无疑是相当欠妥当和伤人心,然而楹璋不这么认为。她固然对嘉岚的主动疏远非常痛苦,可她晓得对方这样做的背后是有着他人没法想象的苦衷。她相信嘉岚做这个决定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势必是经过深思。
楹璋选择相信嘉岚,不去质疑对方,尊重对方的决定。她觉得也许配合嘉岚的决定才会有利于嘉岚的处境,否则嘉岚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楹璋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抵住掌心。她亦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无法和嘉岚共同面对困难,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饱受煎熬。
她蹲**子,双手捂住脸,身上和步步打斗留下来的伤口的痛感远不如她内心的痛楚。明明一直自称是嘉岚的好朋友,结果到头来仍旧没能为对方带去实质性的帮助,简直差劲到极点。
楹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路过的人向她投去好奇的眼光,有一个老师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摇摇头说没事,想要一个人独自待着。老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就扬长而去。
楹璋在深海般的痛苦和无力之中思考嘉岚的事情,思考对方和步步的事情,回想嘉岚和步步之间夹杂了暧昧元素的怪异互动,似乎对方俩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更为复杂。
即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无法和嘉岚面对面接触,楹璋也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去获取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少顷,一个念头抚上她的脑际,她暗骂自己居然到了现在才想到这个办法,真是愚蠢到无药可救。
如此一来她有了行动的方向,无需被动地等待嘉岚的消息。尽管不清楚这个办法是否可行,但尝试一番总好过无所事事什么都不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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