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世上最美好的真情,她却用虚情假意谋划来一颗真心,终究自食恶果。
她与琅函天没什么不同。
玲珑雪霏打开衣箱,看到了压箱底的嫁衣。她展开火红的嫁衣铺在妇人的身上,尽管青春年华不在,玲珑雪霏还是可以从她的面容中看到当年风华正茂时的样子。但玲珑雪霏并没有为她的母亲穿上这件嫁衣,而是为她梳了少女的发髻,找出一件她的母亲还是少女时穿过的旧衣。
玲珑雪霏把嫁衣和凤冠收了起来,跟她的灯和铃铛一起存放在梦境大千中。
女人至死都是少女。
烛火噗的一声打断这死一般的寂静,玲珑雪霏抄起剪刀剪去焦黑的烛芯。蜡泪沿着金色的龙凤呈祥花纹往下淌,又慢慢凝固在烛台上。
披麻戴孝的女孩爬到她的母亲身边闭上了眼睛,就像过去的几千个日夜一般,玲珑雪霏抓着她的衣袖,陷入了沉眠。
“夫子得知消息后悲痛不已,几经昏厥。在下是来送夫人一程,还请大小姐节哀顺变。”
玲珑雪霏无言地跪在灵堂前,听见这话,一行清泪沿着苍白的脸庞滑落。泪光莹莹的眼睛转向前来探望的剑宗众人,少女纤弱的身形在宽大的麻衣衬托下越发削瘦,惹人怜惜。
“雪霏无心招待各位,只能在此谢过几位师兄,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她撑着站起身,晃了晃。
一个比她年纪稍小的男孩扶住了她。
“保重。”男孩犹豫半晌,吐出这两个字。
“多谢。”玲珑雪霏福身回礼,又转向众人,道:“诸位请便,雪霏先去准备香烛纸钱。”
随后,她走出灵堂。
照理来说,把客人丢在灵堂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可剑宗的人见了这痛失至亲、满眼无助的美貌少女心生怜惜,哪里会怪她。心想有事是假,悲痛是真,怕是要去整理一下心情。纷纷说雪霏姑娘有事先处理就好不必招待,我们自行哀悼。
玲珑雪霏又对他们微微欠身,道了感谢,剑宗之人抱拳拱手,双方皆推让一番才罢。
外面还飘着雪,玲珑雪霏穿过回廊停住了脚步。
“小姐,这是师者给你准备的衣物还有用品,您下个月就要去修真院学习,还请保重身体。”
蒙面的影形单膝跪在玲珑雪霏的身后,将包袱双手奉上。玲珑雪霏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僵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回过头,说话都染上哽咽的泣音。
“他……还记得,我以为他不记得了……”
听这话还是怨的,不过不怕她怨,就怕她宽容大度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才反常。
影形回道:
“师者怎会不记得夫人与小姐,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师者伤怀太重抑郁在心无法起身,与属下说只剩您这一个女儿……”
“他怎样了?”玲珑雪霏匆匆上前,迫不及待地打断影形的话,说:
“你……你要劝他保重身体,雪霏在这世上…也只剩下他这一个亲人了。”
“大小姐放心,师者已
经服过药了。”
她从影形手中拿到包袱后,珍惜地抚摸着包袱上的绣纹,掩面而泣。
“他还好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现在还不行,待师者转好一些,属下会联系大小姐的。”
“那好,那好……”玲珑雪霏抱紧包袱,她被悲痛打击到眼神涣散,只听她细声呢喃道:“娘亲已经离开了,只要他还在就好。只要爹他还在,要盈曦做什么都是甘愿的……”
影形心下一动,果然不出师者所料。他面上不显,又宽慰了玲珑雪霏几句后才离开。越过院墙的那刻,影形回头瞥见了那道倩影已然经受不住打击跪伏在地,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素色包袱。
师者果然深谋远虑。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布料,玲珑雪霏双肩轻抖似是在悲泣。感受到生人的气息消失后,她抬起了头,姣好的面容已被泪水打湿。跪在冰凉的石砖上,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可那双眼睛空洞无物哪里有一丝悲色。
要开始了。
我们……还有的是机会相处呢,父亲。
逝者已逝,雪过之后又一年春来到。
阴阳学宗的学子外出踏春,在众多学子中,一位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脱颖而出。
“是哪里来的琴声?”荻花题叶敲了敲折扇,闭目聆听后,笑道:“意境高远,可惜这琴……实在是过于粗陋不堪。”
“善书者不必择笔。”另一位学子回他,道:“说不定是琴者有意而为之呢?”
在场皆是阴阳学宗的英才,有学子提议:
“若学长你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那位琴者好了。”
“有道理。”荻花题叶沉吟,折扇轻摇。
已经有几位学弟在准备接下来的游春诗会,待会儿怕是不好脱身。
荻花题叶思量片刻,果断起身离开坐席间。
“诸位请便,我去会上一会。”
“学长请。”
荻花题叶寻着琴音而去,来到一处杏花林。
春花烂漫,春风和煦,鹅黄的花瓣徐徐飘落似春雨般衬托出枝下的倩影,一时间惊如天人。
黄钟木下的少女素手轻弹,金色的风铃花映入眼帘眉目如画,尽展大家之风。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轻抚琴弦向来人微微福身行礼,春水如眸,举止典雅从容不迫。荻花题叶猛然回神,匆忙间欠身致意。
“姑娘琴技高超,琴意高远,在下佩服。打扰姑娘抚琴,是在下的不是。”
“公子过誉了,不过兴致而来谈不上打扰。看公子似是懂琴之人,若有兴趣,不如一同切磋?”
“甚好,初次见面,在下阴阳学宗——荻花题叶,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吾名——玲珑雪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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