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名唤白芷,面容和长清有七分相似,一眼望去还真能看出是他的妹妹,难怪黑龙得意如斯,不停向旁人炫耀。
白芷没有见过生母,父亲走得又早,虽有邻人救济,不至于困窘到无法生活,但孤单寂寞仍是不可避免的。她一个人住得久了,突然有个面貌肖似的哥哥找上门来,要陪她一起生活,她自然会把对方当宝物来看待;而长清在北海是年纪最小的一位,从来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想有个弟弟妹妹来宠着,过一把当哥哥的瘾,于是也将白芷当作了自己的大宝贝。
兄妹俩坐在院子里择菜,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上头,书怀正给墨昀擦脸,眼神却不住往外面飘,小妖王见状心生不满,恨恨道:“别看了,那又不是你妹妹。”
“长本事了?”书怀掐住他的脸颊,左右一扯,“我爱看就看,你管得倒是宽。”
墨昀一扭头,又不作声了。
书怀先前还觉得墨昀比雪衣好哄,但如今他只想回到过去,送给自己一巴掌。狼崽子心眼多,较雪衣更为难懂,哪怕是面对面坐着,他都不一定能明白对面那颗脑袋里装了什么。
小妖王在言语之间提及自己感受的次数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故而他的喜怒哀乐有时会显得十分突兀。
现在他很有可能,又不开心了。
“别折腾了。”书怀扳过他的脸,威胁道,“你如果还不乖,我就收拾你。”
情绪的产生必然要有一个原因,令墨昀不悦的理由很简单,只是他难以启齿。
长清抱着个菜篮子晃晃悠悠进了屋,忽然瞥见书怀脸上遍布阴云,好奇心立刻跳动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为之出谋划策:“兄弟你听我说,孩子不听话就要打,你心软下不了手,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墨昀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某人吃盆望锅,一些东西他自己就有,还要去看别人家的。”
“什么!”黑龙瞬间变了脸色,声调猛地拔高,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才说过的话,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好兄弟,“你想雪衣就回冥府看她,别老盯着我妹妹!”
墨昀这招借刀杀人效果拔群,书怀怒极反笑,他不去理会聒噪的黑龙,双手放在小妖王肩上,眼珠转也不转一下,注视着那张脸。
既然狼崽子嫌某人吃盆望锅,那某人就看到他满意为止。
果然,墨昀的眼神开始游移,书怀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我眼里只有你了,满意否?”
他还是道行尚浅,摸不清小妖王的心思,后者听见他问话,非但不尴尬,反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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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救了,等死吧。书怀彻底放弃了,小狼崽已然病入膏肓,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长清当年跟着墨晖纵览人间话本,看到这似曾相识的情景,双眼顿时闪闪发光。书怀看他还在自己跟前杵着,没好气地挥手驱赶:“这有你啥事?赶紧滚赶紧滚。”
黑龙挨了骂,却喜滋滋地跑开了,脸上还挂着荡漾的笑容。他这副脑壳有包的模样令书怀头皮发麻,当下也没心情在此处停留,抬脚就出了门,墨昀舔舔嘴唇,将桌上的水壶拿下来抱着,望着书怀离开的方向兀自出神。
许是因为龙神降下的那场大雨,空气清凉不少,在这样的环境里,人心不易躁动,火气和怒气都会被冻结。书怀心境渐平,踏着一地湿滑沿路爬上山,兜兜转转寻见了最粗壮的那棵树,他抬手在树干上轻叩,一扇门徐徐开启,沿途磷火亮起,摇摆着迎接他归来。
察觉到某个大闲人突然回了冥府,严青冉放下手中朱笔,叹了口气:“希望他回来是有要紧事,本君可不好奇别人的家长里短!”
“您想多了。”文砚之说道,“属下以为,他就是要给您讲那些鸡毛蒜皮。”
冥君和鬼使一坐一站,满脸冷漠地听着书怀喋喋不休,此人抱怨够了墨昀,又开始贬损长清,顺便将雪衣捧上了天,小姑娘听得高兴,在灯里不停发笑。
“你若是不喜这差事,我回头叫砚之去天宫一趟,替你把它推了。”冥君蘸饱浓墨,正欲落笔,忽听得那大闲人支支吾吾道:“啊……算了算了,挺好的。”
严青冉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墨痕,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半晌,嘴里蹦出两个字:“废了!”
也不清楚他说的是纸还是人。
书怀嘴硬心软,说讨厌墨昀也不是真讨厌,鬼使谙熟此人秉性,正想开口劝解两句,忽又看到对方揉了揉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