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砂似乎把她当成当事人,咖啡厅清静,不是一个谈生意的好地方,更不是试镜的地方,女人想看虞砂怎么表演。
出乎意料,虞砂并没有搭理她,而是肆无忌惮翻阅她带来的一本杂志,她速度很快,指甲剐蹭边缘有细细的碎响,就这样无目的翻了几遍,虞砂突然两掌合拢,就这么将杂志压在手掌间。
“我知道了,等消息。”
自负,傲慢,嚣张。
这就是她写的张百惠,可,这不算完美,还差一点味道。
女人心中已经满意,但还是奢望虞砂再进一步的表演,这样的虞砂不足以完完全全表现出她的张百惠。
让她失望的是,虞砂并没有继续表演,反而捏着茶杯抿了口咖啡。
就在女人打算和虞砂详谈剧情、人设注意点时,虞砂突然牵住她的衣领,强迫她抬起头!
她和虞砂靠得很近,能清楚看到虞砂的眼睫,虞砂皮笑肉不笑,指甲顺着她的下巴划过,“小朋友,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我是你的律师,你应该相信我如果你骗我,你一定会输。”
血液兴奋起来,女人紧紧握着拳,指甲戳进肉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
虞砂扯着嘴角笑,脸上的戏谑褪去,黑白分明的眼珠重现酝上温润的水雾,她帮女人简单整理衣领,又没骨头般倒回位置,轻轻晃了下手臂,那支香烟还被她夹在手指间。
女人清清嗓子,目光熠熠,“现在,我们可以聊一聊人设、构思。我将我的作品交到你手里,这可能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你好,虞砂老师,我是陈思琦。”
陈思琦并没有藏私,从创作过程到人设考虑,甚至如何展现人物魅力,一一向虞砂说明。
她问虞砂知不知道,剧本中多次描述张百惠将烟夹在两指间的暗示。
虞砂想象中的张百惠是许安一样的人,确实,这就是功成名就后的张百惠。
可。
两者还有致命的不同,许安出身高贵,从头到尾就不曾被人轻视过,张百惠不一样,她落魄过,也曾经为某种东西坚持过,最后,她恍然醒悟,原来坚持就是狗屁,她自己都活不下去,谈何坚持。
“这是我独立创作的第一个剧本,之前我也写过,很多很多,但我只是枪手,永远没有自己的署名,呵。”
陈思琦并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虞砂也猜到她不是新手,只是不知道她背后有这样的过往,难怪她的剧本总是如此辛辣讽刺。
“对于剧本,我没有什么感情,它就是纯粹的商品,我需要拿它闯我自己的名气,至于为什么两个女主,而不是一男一女正常搭配公司更愿意花钱买剧本捧小花,而不是小生,我的剧本中不需要价值低的商品,所以我照旧会写感情
线,照旧会让两个主角恋爱。“
虞砂猛地挑高眉。
剧情太精彩以至于她忘记剧本中的张百惠和夏曼是一对虽然全剧本,两人只有过一个亲吻。
陈思琦继续说,“当然,夏曼的出现也是为了应付审核,张百惠最开始的举动过于刺激观众,需要一个善良的角色拉回情绪,你懂的,大家都喜欢看浪子回头,一个女魔头被爱情感化,变成恪守底线的人啧,真恶心。”
她表情嫌弃,从虞砂手指间拿过香烟,当着她的面拆开,“剧本中的张百惠是偏男性向角色,某种意义上她充当男主的作用,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你表演的是一个女人。”
虞砂当然不会让张百惠变成男人。
陈思琦捏起一小撮烟丝,凑到鼻子尖嗅,“这是合群的味道。你明白吗?为什么张百惠不会抽烟却始终要夹着一支香烟,因为她想将自己融入男人,有些职业,不是女人能涉及的,有些高度,也不是女人能去幻想的,她是一个软弱的人,即便她表现很强势,她骨子里依旧有奴性,她改变不了世界,就去适应世界的潜规则。”
“可怜的,跪在西装裤下的女魔头。”
陈思琦玩笑看着她,“装逼是一定要装逼的,你表演的这个角色,最吸睛就是装逼。多金、高品位,这些是你无法放弃的东西,如果你觉得你不能表现张百惠的多样性,为了收视率考虑,我建议你一直装逼。”
这是陈思琦目前最得意的作品,可她只是商人,根本没兴趣精益求精,虞砂怎么选择是虞砂的事情,她只在乎结果。
最后,陈思琦只说,“拜托,请你一定要将它的市场价值全部榨取,我不管你们的宣发是打算卖腐,还是恶意炒作,反正,只要你火起来,让我的作品火起来,你还会得到我的其他作品。”
能写出《黄金律师》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本《黄金律师》。
她站起身,虞砂一直注视着她,她的脸和许安的脸重合着,相互晃动,她们不是一种人,却意外地,让虞砂觉得熟悉仿佛,这才是张百惠?
阴和明。
赤裸的金钱至上和浅薄的恪守原则。
辉煌和低贱。
张百惠,虞砂一直以为的张百惠是许安这样,可到底什么才是张百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