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从未有人与他如此接近过。
他的心里,唯有剑道。
因此在人类提出结为道侣的要求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可人类真走了,他又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难过里夹杂着一些愧疚,又有些不舍。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
他和小师弟思追都是道玄子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孩子。
在他还小的时候,扶风剑派远远没有如今这般气阔。宗门衰落的厉害,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
印象中觉大多数时候,还是个半大少年的师父总会时不时叹气, “亏得我师父还给我起了个这么霸气的名字,可惜我天赋不佳,都出来大半年了,除了捡上两个小奶娃,半点名声也没闯出来。”
“眼见着这都要揭不开锅了,这可咋整啊…”
迟醉比沈思追大一些,看到的时候,就会给陷入颓废的师父端来板凳让他坐着。
然后道玄子就会摸着他的头,第一百零一次的感叹道,“阿醉,你是师父近百年见过的于剑道一途最有天赋的人。若是师父能有你这般天赋,扶风剑派也不会败落至此。”
“我要是剑术再好上一点,就不会穷的锅都揭不开了。”
“我饿着了倒是不要紧,你和小思追还在长身体呢,饿着可不行…”
迟醉小的时候想法很简单。
在他心里,剑术好是可以和不用饿肚子划上等号的。
现在饿肚子,是因为还不够强。
是以,他除了带沈思追之外,闲暇的时候,全部都用来练剑了。
而师父道玄子,实际上是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人,他个性又好,待人真诚,故而朋友也极多。
没过多久,门派里便有了第一位执法长老,后面他又打出了不少声名。
宗门地址也渐渐从一个破败的小山头,挪到灵气充裕的山头,从一栋小破阁楼,便成连绵不绝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慢慢的,也开始有新弟子入门。
周边的村镇,亦渐渐知晓扶风剑派的存在。
多年积累下来,虽放在沧澜大陆仍不起眼,但好歹也是附近几十个山头里,有名的大宗门之一了。
而道玄子先前收下的关门弟子,便成了门派内的大师兄和小师弟。
只唯一让道玄子头疼的,便是迟醉了。
道玄子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子,整日里除了抱着他那把剑,就是抱着他那把剑。
小弟子反倒好些。平日里总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谁见了都说你家小弟子脾性好的出奇。
不像大的,道玄子每年都在操心大弟子的终生大事,每年都会想方设法的赶他出去走走,就担心他哪一日,一个想不开,要娶他那把剑为妻。
今年也是如此。
据传有人算出了,在清灵山十年一开的秘境里,出现了仙剑忘尘的踪迹。
道玄子听闻,便让师兄弟二人前去碰一碰运气。谁曾想,他虽因此深受重伤,竟真让忘尘认了主。
便是连开启上古仙府的钥匙青木令也被他收入囊中。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消息走漏,师兄弟二人虽侥幸逃脱各方势力围攻,也都受了重伤,
再后来,便是师弟的死讯,而他将身体交予心魔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到了这座山上。
也不知道师父现下如何了。
迟醉念及那人所述,心中大恸,气血翻腾之下,竟直接吐出一口血来,面色越发苍白。连带着这两日暂且压下的毒,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也没发现自己跟着的那个人类,脚步逐渐放缓,显然是已经发现他了。
纪星河听见他吐血,如今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定了定神,方才回头劝道,“你内伤又加重了,不回去好好养伤,跟着我做什么。”
与之前相比,倒极为冷淡了。
“我…” 迟醉一时失语。这同时也是他想知道的答案。神色里便带出来些茫然。
纪星河看他这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期间眼神从他空空如也的手上一扫而过,便知他留下的东西,这人没拿。
不过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自做多情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
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回去验证,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多管闲事。
因此只丢一下一句, “这位道友,如果对我无意的话,还是不要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比较好。回去吧,恕我不远送了。”
我这个人禁不起诱惑,会当真的。
他在心里补全了剩下半句。便如同刚才一样,头也不回的迈开了步子。
只是刚走出不远,便听见嘭的一声响,仿若重物坠地。
再回头看去,却是那个人男人倒在了地上,双眸紧闭着,黑发散落于地,人事不知的,彻底昏了过去。
天地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