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他半晌,将他身旁的被子和枕头给拿了出来,随意铺在地上,便闭眼躺下了。
大约也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我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睡的时候却并不安稳,梦见自己沉入深深的海里,从白沙中生出中的墨黑海藻勒紧了脖颈,不得喘息,而眼前的透彻海水浮光跃金,光怪陆离。
我倏然睁开了眼,只见窗外一片霞色瑰丽,映的树梢也蒙上了层艳丽斐然的橘色,似在墨绿的树叶中燃起了一把火,熠熠生辉。
“你醒了?”
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
“司遥。”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被束缚而窒息的感觉太过于鲜明:“我睡了多久?”
“太阳都落山了,你觉得你睡了多久?”
不无讥诮的语调,不过他惯来如此,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我亦不放在心上。
“我睡了这么久吗?”
“吃饭。”少年将手里的白粥放在了木桌上,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你给我留的?”
司遥冷笑一声:“我哪里有这个心思,这是公孙先生特意给你留的,只是你早上中午都未起床,便一直留到了傍晚。”
我心情不免又有些复杂,看身后的床上已没有那个蜷缩在一起身影,便问道:“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你说万闲?他去公孙先生那换药了。”
“万闲。”我喃喃念了这个名字一遍:“这是你与公孙谕替他取的吗?”
听到我直呼公孙谕的名字,司遥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是公孙先生取的。”
话音刚落,门后就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公孙谕,一个是万闲。
公孙谕右手牵着万闲,语气淡淡:“他怎么也不
肯回来,我便将他送回来了。”
万闲扁着嘴,眼中还可怜巴巴地含着一泡泪水,那泪水积得多了,便流了下来,他就拿袖口去擦,擦了几番,袖口都被泪水洇湿成墨黑的颜色了。
我有些看不过眼,便想伸手替他擦擦,不料才刚刚触及到万闲的脸颊,他便突然开始大叫起来,一边拼命往公孙谕身后躲去,一边厉声喊道:“不要……不要……”
“救命……不要杀我。”
万闲哭得脸都涨红了,我颇有几分尴尬,却见司遥几步上前,熟稔将他抱起,嘴里还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哥哥不是坏人。”
他嘴里只是一味地说:“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他哭得厉害,司遥哄了半天,万闲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还不住地打着哭嗝。只要我稍稍靠近了些,便会努力往少年的怀里躲,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算了。”公孙谕看我一眼,然后说道:“万闲今晚同我睡。”
“这……”司遥犹豫了会儿:“万闲夜里梦魇,时常哭闹不休,只怕打扰了公孙先生休憩。”
“无妨。”他从司遥手中接过万闲,那孩子此刻倒是不哭也不闹了,任由青年将他抱走,手搭着公孙谕的脖颈,靠在他的臂弯里,小声地啜泣。
青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司遥:“你近日来似乎十分疲倦的样子,今夜便好好休息一下,别忘了自己亦是有伤在身。”
待公孙谕走了,我才回头去看司遥,只见少年略微抿紧了唇角,可是笑意还是从眼角眉梢逸散开来,瞧他喜不自禁的姿态,我一时心绪复杂,感慨万千,却说不清这其中究竟是什么。
“万闲他……夜里也会如此吗?”
司遥这才回过神,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了:“嗯,或许是当日……他受了太大的刺激,故而总会梦见,惊叫不止……”
他语气已有些不忍:“毕竟当时场景,委实……他虽是懵懂无知,却并非不通晓一点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有什么人对他好,他总是知晓的。”
我很想问他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想了想,到底是闭嘴了。知晓了又如何,总归不是多么值得追忆的故事。
“那他会一辈子这样……下去?”
当日那青年曾说万闲是受了刺激,才变得疯疯癫癫的,现下又加上了夜间梦魇的毛病。
终归是我对不住他。
如若我一开始更加小心谨慎些,亦者从一开始,我便不要多管闲事,那此事又会全然不同了……
“如若你说他夜间梦魇的毛病,此病本就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此事就连公孙先生亦毫无办法,只能稳定他的情绪,减轻症状罢了。”
“如若你是说他神智不清的毛病,公孙先生已经替他看过了,只是暂时找不出缘由来,无从下手。”
我一时无言,心中似压了块沉沉的大石。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十分生硬地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他说着便要往门外走,我不由拉住他:“你往外走做什么?”
司遥看我眼神很是奇怪:“屋子里这么小,怎么容得下两个人?”
“无妨,你睡就是了。”
我见他眼下青黑淤痕明显,疲倦不堪:“我已睡了一整日了,晚上又如何再睡?”
瞧他还有些犹豫,我补充道:“你睡就是,我打个地铺,不用担心我没地方休憩。”
少年脸色一变:“我何曾说过担心你在没有地方休憩了?”
“自作多
情。”
“嗯。”我随意敷衍了几句,赶他去睡觉:“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