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本不该激怒他,由得他彻底发了疯,雷鞭一道比一道来得猛烈又频繁。
此刻我才知晓,原来相较于现在,宫珏先前挥鞭竟还是留了那么一点情面的。
只可惜那情面太过微小,我不在意,他亦不会放在心上。
九九八十一道雷鞭过后,我身上的衣裳都叫鲜血浸透了。
他扔了鞭子,咬牙切齿丢下一句:“从今往后,我凤族再无宫翟此人。”
“你往后如何,与我再无干系。”
我疼得没了力气,却依旧倚着墙强自撑起一个笑来:“再好不过,你当真以为凤族嫡子这个虚名是什么万人争,千人抢的好东西?”
宫珏最后望向我的目光依旧是阴冷又深沉的,毫无半分温情。
我站不起来,弯不下去,松懈不得,强撑不得。
疼痛侵入了五脏六腑,连每一道轻微的喘息都会牵连起汹涌的痛楚。雷鞭的伤,是又疼又辣的,衣裳掩在伤口上都觉着疼,连并着心脏,也泛起隐晦的苦楚。
明明知晓他心中毫无我的位置,也从未视我为他的儿子。可人心就是如此,我依旧会抱有希冀,直至他又一次打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抚摸着自己折断的双翼,它是脆弱的,墨黑色的,毫无精神地耷拉下来,骨头断了,却连着筋肉一起疼痛。
…………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下凡去的,只记得看见司遥同一个陌生青年在一起,满脸的兴奋欣悦。
身上的疼痛还未褪去,苍茫大雪中我倏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所来此处的意义,亦不知心中那隐隐哀恸又温软的悸动从何而来。
直至我晕倒在街角,醒来时看到那青年,一身几欲与身后融为一处的白衣,眼眸是清冷冷的,俯身下来时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
他落在我脸颊上的掌心是柔软而有温度的。
“你可需要我送你去医馆?”
青年这样问我。
我怔怔地看他,不知不觉就淌下眼泪来,那液体浸润了嘴唇,是苦的。
“你哭什么?”他诧异问我。
“我哭了?”我抬手抹去眼泪,可它落得汹涌,已至我几乎难以喘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哽咽让我不能言语:“为何一看到你,我就如此……”
剩下话语湮灭在我的唇齿间,这怎么能说出口,对于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能对一个陌生人说,为何一看到你,就仿佛心痛到快要死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捂着胸口,这儿蔓延出的疼痛让我浑身战栗,让我不得不问。
“公孙谕。”
他这样说道,青年伸手轻轻给我拭去泪水,语调淡然:“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回去?”
后来的记忆便不太清晰了,总归是我牵着他哭了一路回医馆,还闹得街上的百姓都望着我们议论纷纷。
我自知丢脸,可那泪水却止不住,不管不顾地流下。
“你怎么跟个漏水的瓢似的。”公孙谕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眼眸中显出一点无奈的神情:“一路走一路哭。”
“抱……歉。”我哭得抽抽搭搭,话也说不清楚:“要不……你让我先一个人待会儿……”
青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走向一旁的铺子里,出来时便拿了包油纸裹起来的糕点。
我不明所以,公孙谕打开油纸往我嘴里塞了一块,甜甜糯糯,还有一点桂花的香气。
“这是……什么?”
我问道。
青年道:“桂花糕,隔壁小孩每逢哭闹的时候他娘就会给他买一块。很快便不哭了。”
说来也很奇怪,这桂花糕真就使那不明不白的痛楚渐渐削弱了。似恰到好处的一碗温热糖水,浸透了五脏六腑,还能咂摸一点甜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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