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适才将那药碗收了起来,闻言,动作一顿,半晌才说道:“是云泽湖应龙的血。”
司遥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的声音冰凉又低沉:“宫翟,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药?”
“只是普通的药而已。”
我见被他识破,也不再遮掩。
“不可能。”
他的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不,这就是药。”我对他微微一笑:“是我用玄离之前教我的法子,将冥界一万八千人的精魄血气都收了起来,一点渣滓也没留。”
司遥脸色变化莫测,良久,他又闭上了眼,对我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青年的唇色刚刚被鲜血浸润过,透出一种病态的殷红。他的肌肤是苍白的,鸦黑的睫羽微微低敛着,微微抿起唇角的弧度倔强又脆弱。
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是年少时的青龙太子复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那时他一身雪白亵衣,坐于窗边,也是用这样的神态,出神地看着青黑苍穹。
可那里分明既没有一点璀璨星光,只有一片昏沉的夜色,好似沉沉压顶的乌云,透不过气。
我不知晓他为何会从梦中倏然惊醒,亦不知晓他的梦中究竟有什么。
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眸中有很多细碎的波光,微微荡漾,一如婆娑树影,被风一吹,便簌簌散开,落满衣襟。
“我一惯是个疯子,所有人都这样叫我。”
本该有更和缓温柔的语气,可我说不出来。
我只想让他不要在意,可却总会身不由己,说出些难堪话语。
终究我是个这样的人。
“出去。”
他这样对我说道,语气冰凉。
恰似他下凡回仙界后第一次见我,充满疏离。
后来我孤身回了自己的院落,胸口疼痛难忍,似又被尖利匕首狠狠捅了一次,泛起鲜明刺痛。
我捂着胸口,有温热液体又潺潺汩汩地淌了出来,染得满手鲜红。
“是苦的。”我舔了舔指尖的血,森白的月光落下来,那血是一种很艳烈的墨红色,轻浮又沉重,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袖口。
“看来我与旁人也无甚区别。”
我自言自语,看那血流得汹涌,止也止不住,恍惚间分不清这疼痛是源于伤口,又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
“你说好了今天要同我一起去喝酒的!”
云逸不管不顾地就要拖着我去桃园,我清早刚醒来就被他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正是郁躁,只好如实告知:“我受伤了,不能喝酒。”
“你受伤了?”他露出狐疑神情:“怎么我一来叫你喝酒你就受伤了?”
“难不成我还是骗你的?”
青年皱起鼻子嗅了嗅:“我说呢,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气。”
“你哪里受伤了?”
“一点小伤,无足挂齿。”
云逸趴在我身上,左嗅嗅,右嗅嗅了半天,突然气势汹汹地对我说道:“你分明是胸口受伤了。”
“你定是又去见司遥那个扫把星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云逸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除了他,你还会将心头血给谁?宫翟,你把自己当傻子也罢了,你将我也当傻子?”
他自顾自生气了半天,见我没有哄他的意思,自己又哼哼唧唧地过来问我:“此事还有谁知晓?”
“还有一个仙娥知晓,不过我已经传音给她,叫她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我这样说道。
没想到云逸气得吱哇乱叫:“你还让别人知晓了?此事万一泄露出去,你本来身负混沌决就引冥界众人觊觎,现下更好,还是个行走的大补药!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够死的!”
他虽说得煞有其事,我心下却并不在意:“无妨,左右不过就是一死,又有何惧?”
云逸看着我,眼中复杂难明:“只怕他们会叫你生不如死才是。”
我微微低下了头:“那也无妨,若是祸事,左右是躲不过的,就当我是命中应有此劫。”
“也许你当初就不应该修行混沌决。”
我摇了摇头:“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会继续修行混沌决。”
“身不由己,步步为营,也总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得好多了。”
他只知晓混沌决受人觊觎,却不懂混沌决为何受人觊觎。
亦不知道我从前是如何修炼的。
我生来与凤族族人不同,没有元丹,无法修行。我不想永世被禁锢于凤栖宫那块狭窄的天空下。
混沌决需要掠夺旁人精血精魄,以供自己的修为涨进,我从尸山血海里一点点爬出来,浑身修为都是用无数亡灵堆砌而成。
仙界众神皆自诩高贵,从来对我不屑一顾,自然也不知我修为如何。即使玉茹初说我杀了鬼蜮水城足足一万八千人,他们也只会当做谬论,觉得这不过是冥界中人想要进犯仙界的借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