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知晓他姑姑司萸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鲜血淋漓,遍体鳞伤,险些一脚踏入了冥界。
他姑姑费尽心思寻来蓬莱仙草为他疗伤,待他伤势好全后就逼问他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司遥却不发一言,绝口不提自己经历了什么。
私自下凡本是大罪,司遥又毫无悔改之意,司萸一气之下就把他打发到无名山苦修。
无名山是苦寒之地,万物不生,万物不入。
司遥独自待了千年,终日忍受着刺骨寒风,落下了不能受凉的毛病。故而云上间向来都是四季如春,百花盛开的繁荣景象。
我想起云逸曾经说过,西蜀山常年积雪不化,寒冷入骨,猜晓到他此番为谁委曲求全,我心中隐约泛起些不适宜的疼痛。
四周一片银装素裹,处处都是熟悉景色,我这才惊觉,自己竟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云上间。
“玄离上仙。”
“你怎么在这?”
前者声音泠泠如玉,我很容易便能猜到是谁。后者声音低沉,让我浑身冰冷。
我一时间不知动作,眼睁睁看着二人行至我面前。
司遥着了身玄衣,面上带着几分尚未散去的笑意,只是见了我,那笑容便倏然弥散了。
而尘凌子依旧是一身雪白长衫。
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登对至极。
我站在此处,越发显得格格不入。
“走吧,阿凌。”
司遥淡淡地说,目光不分给我一丝一毫。
尘凌子也不再看我,行过礼后便和司遥一并走了。
二人逐渐远去,我见司遥为他执伞,大半边伞全都偏到了他头上,自己的肩头和头发上都簌簌地落了层雪白颜色。
此情此景,竟让我觉得万分熟悉。
遥想万载之前,司遥亦是这般与那人并肩而行。
当时人界下了第一场雪,他很高兴,拉着那人出来买酒喝。
在苍茫的大雪中,青瓦白墙的街道很静谧,满世界都是银白的,只有司遥是红色的,像一团火,亮得夺目。
我想靠近他,就算是被灼伤,就算是不得好死。
“我们晚上吃桂花鱼好不好?”
司遥这样问,他望向那人的目光像是盛了满天繁星,熠熠生辉。
“嗯。”
对方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好像就高兴得不能自己。
我就亦步亦趋地远远跟着,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他们。
司遥那样开心的样子,笑起来眉眼都弯了起来。我只看一眼便觉得又酸又苦,心好似浸在了滚烫的热油中,反复煎熬。
他们渐渐走远了。
我看着那抹火红颜色一点点走出我的视线,踩着司遥留下的脚印,好似这样便能给他的心里留下一点印记。
可我终究知晓这是不可能的,这些不过是我一人的独角戏。
就像即使我为了与他一同下凡,生生受了九九八十一道雷鞭。
最后一道雷鞭打断了我的双翼。
他不知晓,也不会为我回头。
我看着指尖的鲜血落在雪地上,像是乍然盛开的花,一簇一簇地开在我的肩胛,脊梁。
雪下得大了,落在我的眼睫上,遮蔽了视线。
好似满世界都是一样的白。
我沉默着,如同从前一般,踩着司遥的脚印一步步向他靠近,或者说是远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