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十岁的纪棠棠坐在纪随安腿上，红着眼睛搂着纪随安的脖子，软着嗓子抽搭搭地说“哥哥不要生气，不要跟爸爸吵架”，纪随安的脸色才缓和了些，再看旁边沉着脸也盖不住委屈的纪章海，纪随安烦躁地拧了拧眉，拍着纪棠棠的背妥协了。

等纪随安后来知道纪棠棠和纪章海之间每天十个冰淇淋的罪恶交易时，已经晚了。

纪随安的生日是三月十六，纪章海邀请了纪随安的同班同学，但因为纪随安的班级是精英班，班里总共只有二十六个学生，纪章海嫌人少不热闹，又邀请了他资助的十几个学生。

纪章海是一中的主要投资者，也资助了不少一中的学生，魏暮正是其中一个。

魏暮先前就知道纪随安家挺有钱的，但当他真正地站在纪家别墅大门前，看着眼前宽敞豪华的庭院还是被惊呆了。

纪章海提前说过，只是凑在一起玩一玩，不必带什么礼物，然而实际上没人是空手来的，有些人的礼物甚至是父母精心准备的，想巴结纪家的人很多很多，谁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魏暮也准备了礼物，是一个他自己亲手刻的木雕。他从小就喜欢鼓捣这些小玩意儿，因为是要送给纪随安的，他刻得格外认真，刻坏了好几个才从其中选出一个。

可是跟别人精致的礼物比起来，他的木雕显得那么粗糙廉价，怎么都拿不出手。

魏暮第一次发现他和纪随安的差距那么远，即便是一个人的喜欢都像是高攀。

那天的聚会很热闹，偌大的庭院流光溢彩，欢声笑语不绝，魏暮离人群远远的，一个人待在暗处的花园角落里，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喷水池，在轻薄的月光下溅出点点银光，魏暮默不吭声地摩挲着手中的木雕，他手指上还有两三个伤口还没好，是刻木雕的时候不小心伤的。

他不羡慕别人的热闹，只是当那繁华的热闹属于纪随安时，他有点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正难过着，一抬眼就看到了也走到这边来的纪随安。纪随安嫌人群吵闹，想找个角落安静一会儿，没发现灌木丛掩映中的石凳上已经坐了个人。

“纪随安？”魏暮太惊讶了，没过脑子就脱口喊了出来。

纪随安本来想换个地，闻言就走了过去，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魏暮抿起嘴唇笑了笑，说：“这里安静。”

他说完才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太好，跟嫌弃纪随安的生日聚会吵闹似的，立马有些歉疚地道歉：“对不起。”

纪随安在石凳的另一头坐了下来，魏暮的身体猛一僵，好半天才放松下来，偷偷地往更边上挪了挪，离纪随安更远了些。

“你、你怎么也跑这来了？”魏暮问。

“你不是说了吗，”纪随安说，“这里安静啊。”

魏暮看了一眼身后的热闹，迟疑着问道：“你不喜欢吗？”

问完他就恨不得一头栽进前面的喷泉小池里，纪随安跑到这里来就是觉得这里安静，他还吵闹不休地打扰他，羞愧地保证道：“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纪随安什么都没说，他已经自顾自地道了两次歉了，纪随安笑了笑，觉得这人还挺有趣，说道：“没关系。”

两人安静地坐着，纪随安看手机，魏暮偷偷地看纪随安。很奇怪，面对活生生的纪随安，先前那豪华的别墅和热闹的宴会让魏暮感受到的差距感渐渐消失了，纪随安还是纪随安。

过了一会儿，那边有人找起纪随安来，纪随安收了手机，准备过去，魏暮突然喊了他一声，递给他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木雕。

“生日快乐，”魏暮低着头，月色下纪随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低声说，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抖，“别嫌弃呀。”

魏暮紧张得呼吸都忘了，两三秒的安静仿佛被拉成了两三分钟，正当他受不了想将手收回来时，纪随安终于伸手从他手上将木雕拿走了。

“谢谢。”纪随安说。

从灌木丛出来，灯光亮起来，纪随安摊开手，才看清木雕的模样，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躺卧在地上，四只蹄子抱着一个发着光的太阳。

纪随安属羊。

高中三年里，魏暮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几天后，他看到纪随安的包上挂着他送的那只小羊。

那些贵重的礼物纪随安一份没留，都还了回去，只留下了那只小羊木雕。或许是因为不知道送的人是谁，也可能只是觉得过于廉价没必要还，魏暮不关心那些，他只知道，也因此快乐，纪随安留下了他的礼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