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烟烧到了滤嘴烫到了手才让冷东回过神来,弹掉烟头,一回头却看到正好想拍自己肩已经伸出手来的吴常。两个人就这么愣愣的对视,吴常整个眼珠子都是红的,脸上也被眼泪糊的脏兮兮的,看上去颇有点滑稽。冷东却笑不出来,强行打起精神板着脸说到,“怎么,冷静了?”
吴常迅速收回了手,仿佛被烫到的人是他一样。情绪倒是稳定下来,听到冷东的话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点了点头,开口说到:
“……抱歉……”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掏兜拿烟的手都在哆嗦,尽管如此还是执拗的点了一根夹在手指间,也不抽只是放在那里看它飘上来的烟,像是能得到什么安慰一样。
冷东也不急,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
“其实我心里有数的……我也,有做好心理准备……我是这么想的”吴常欲言又止,像是在和冷东解释,又像是在和自己解释,“可是到早上,到早上我看到我爸妈躺在床上烧的昏睡不醒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要不好使了……我只能想到来你这里,又不知道要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所有东西一下子都乱套了……
“你最该去的地方就是家里,”冷东拍了拍他的手臂,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当然如果你实在没有办法面对,也可以在我这儿待着,我去给叔叔阿姨送饭就行,也会给你找个…借口。”
冷东给出的建议是在他看来很中肯很理智的,表面上一副不显山漏水的表情,但他也是努力的抑制着不让自己声音颤抖起来。如此近距离的去直面一场末日之前的生离死别,比末日之后光顾着逃命无暇分神的冲击性更大。更何况自己也曾经受过照顾,那种温暖的亲情仿佛侵入骨髓,融入了日常的习惯,真的是很难让人去割舍。
这种过大的情绪波动是末日之前的大忌讳,吴常可以,但冷东不行,他还有更多的是要做,他是队伍的主心骨,还要带着自己的伙伴活下去,这种会影响思考影响判断力的事,还是尽量用冷漠一些的状态去面对吧,为了自己,为了吴常,也为了还未见面的大家。
“我会回去的,我想…再陪陪他们。”
吴常强挤出一个笑,刚要向前迈出一步往门那里走却因为靠在原地僵持太久再加上一个眩晕,险些摔在了地上,还好被冷东拽住了,直接架起来扔到了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
“就你带着刚才那个笑回家,叔叔阿姨看到非要被你吓着。”
捧着水杯的吴常听到冷东话像是被逗笑了,嘴角扯动了几下却还是耷拉下来,握着水杯的手越来越用力,头也越来越低。
“……总是给你添麻烦。”
他的肩头随着说话而轻轻抖动着。
“……我只是……不甘心…明明已经多出了那么多时间……”
握着水杯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我作为他们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只是想让他们安度晚年而已……为什么……”
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吴常猛的仰头把整个后背都砸在了沙发上,抬头让模糊的视线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就那么无声的流着。
“我什么都做不了……”
吴常就这样安静的在冷东家哭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收拾好情绪平静的和冷东打个招呼就离开了,他说:
“东哥我先回去了,后天末日之前,我还想最后再陪陪他们。”
无论是眼神和语气,都没有了那种激烈痛苦的感觉。哭够了,发泄够了,就该去承担这份责任了。
吴常心里清楚,冷东也清楚,点了点头再三嘱咐了他记得后天之前把一切都料理好,那天的晚上一定要回来这里。在吴常郑重的点头应下后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也没说什么。
把门关上,屋子里也重回了平静。
冷东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放下了什么。转身回到了客厅,一边把新闻打开,一边将记录地图的笔记对比电子地图再次检查,看看自己规划路线在新闻和时事上有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和遗漏的重点。
新闻里新的年轻主持人依旧是面带微笑,原来那个中年男性在三天前就不见了,就连网络上也没有透露只言片语,大体只是说正常的退休,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交班应该是出了什么“小意外”吧,恐怕是就再也看不到原来那个主持人了。
大约是因为今天吴常的事,冷东也变得感慨颇多,虽然顺着什么要稳重,要冷静,但是冷东实在是无法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
并不是对末日的恐惧和憎恨,也并不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思考。
他只是突然有点累了,闭上眼睛躺在了沙发上,耳边还是那个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报道,声音也仿佛离他越来越远,眼前也逐渐陷入了黑暗。
就在最后即将坠进黑色的梦乡中时,那个消瘦的青年背影却再一次出现在了冷东的意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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