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封心想，青绝峰这些年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最不稀罕的就是男人，浩然盟清一色犯傻，不代表青绝峰上全是傻叉。全男班握手会卖书也太想当然了。

陆烨清：“小小师弟，师兄这里给你准备了一套女装。”

顾亦封震惊，这四师兄陆烨清抠如严监生，为了坑他竟下得了如此大手笔——算上他身上这套青青蓝蓝的粗布以上，这已经是顾亦封潜伏进入浩然盟之后拿到的第二套衣服了。债越欠越多，不知有朝一日这帮病得不轻的大侠会叫他如何偿还。

顾亦封：“四师兄莫要玩笑。”

他本想大喝一声“莫要羞辱老子，老子不穿女装”，一个卧底的自我修养告诫他，他长期以来都在浩然盟保持相对软萌的形象，一吼人设瞬间崩，于是改口。

浩然盟众人以为小小师弟扭捏撒娇，吹了一波颜值仪态的彩虹皮，夸顾亦封“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夸得顾亦封只想从药仙谷请位大夫来给这帮有病的大侠挂个眼科。

打脸总在上山后，青绝峰上这帮混蛋当真吃东瀛那一套，卖书即获与小顾姑娘握手机会的营销模式一出，青绝峰脚下临时书摊一时间人满为患。青绝峰上除了温长老，无人识得顾亦封，他套在桃红色的女装里，愤懑而又羞怯，眉梢露怒，减了一分媚态，面上染着绯色，多添一份娇羞，竟真似羞涩黄花大姑娘一般。

顾亦封一直低头不语，拱着一双手任青绝峰上饿狼一般的圣教教众摸手，每被摸一下，就抬眼瞥那人一眼，他要把这一张张人脸都记下来，待他平了浩然盟，就回山剐了这些不知羞耻的东西！

瞥来瞥去，顾亦封瞥见了站在远处的温长老。

公开处刑！太羞耻了！不活了！

他如此情状被温长老撞破，自然表明他在浩然盟卧底一事并不顺利，虽说深入浩然盟中，却处于被支配的角色，自由度和权限都十分有限，怕是很难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温长老一手将他养大，教他习武不可谓不殚精竭虑，同时顾亦峰也知道，温长老不过将他视为一种武器，若是用不顺手必将废弃之。圣教想来不忌惮杀人，顾亦封任务失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正踌躇，浩然盟众人竟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惊喜呼声。顾亦封抬头一看，便见一位俊朗少年走下青绝峰，走向他这边。来人星眉剑目，身姿挺拔，一袭白衣，手握一柄长剑。来到书摊前，半晌也不开口说话，浩然盟盟主四下张望，从怀里掏出一本《黄冈套路王》来塞进那人手中，那人转身要走。便听浩然盟盟主说话了：“青哄，和小顾姑娘握个手。”

来人一怔，转过的半边身子又转了回来，僵直地伸出手来握住了顾亦封的手。

顾亦封打量来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青峰。

难怪浩然盟众人都说顾亦峰长得像赵青峰，二人当真生得有八分相像，不同的二分在于神色——赵青峰眉宇之间有一种坦荡，顾亦封没有，也不曾有过。

顾亦封听张莲舟讲《牡丹亭》时的不适感又回来了，纵然他只是一个卧底，却也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他甩开赵青峰的手，扭头跑开，忽听浩然盟盟主对赵青峰悄声道：“十五日夜茶楼见。”

顾亦封卧底事业终于迎来了转机。

浩然盟众人都以为顾亦封跑开是因为害羞，反正上青绝峰的主要目的已经完成，卖书在次，也没有追他。顾亦封看准时机，面见温长老。

温长老见他一身女装，惊得说不出话来。“亦封，你这是……”

顾亦封一摆手，道：“这不重要。”又书归正传道：“赵青封欲与浩然盟于十五日夜山下茶楼见面。”

温长老点头，看来消灭浩然盟的时机终于到了。

浩然盟众人在山下客栈歇脚，四师兄陆烨清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卖书大赚了一笔，浩然盟活动经费有了。当然，他算来算去，也没有忘记阴阳怪气地责备盟主偏心，留了一部分给顾亦封买肉包子吃。

盟主道：“若是没有亦哄扮女装营业，哪里有如此的收入，亦哄有功，多得是应当的。”

陆烨清不满，道：“盟主小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顾亦封在一边听着，面不改色，心里狂跳。

在青绝峰上时，他与温长老相见虽然并无第三人在场，但这帮大侠心机深沉，一直以来都在试探他，四师兄说不定是故意用话激他，逼他露相，顾亦封自然不会中计，顾左右而言他。问道：“盟主，浩然盟平日拮据，盟中大侠无一人不身负绝世武功，为何不用此功，只干这些买卖，连买包子都要遭人苛责，岂不是不爽。”

盟主笑道：“亦哄这些日子里读圣贤书，怎么白读了，我们习武之人练就的不仅仅是一身功法，更要练心，若是得了功法仗势欺人，那还不如不得。杀戮生愁怨，愁怨得积不得解，冤冤相报何时了？”

顾亦封不懂。他只知道若是江湖没了浩然盟，圣教一统天下，自然无怨无仇。何况他越想着二师兄念及赵青峰而非他顾亦封，被当作替身一事就让他越想越气，浩然盟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爽。

可现在的他，还当真下得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