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自遥顿时也紧张起来，他拧眉问小兵：“你刚刚注意了马背上的东西了没？”

小兵吞吞吐吐答不出来，一看东西没了，立马也慌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啊！”壮汉过来看见，又伸手去揪小兵的领子：“是不是你给弄丢的？”

小兵顿觉憋屈，反抗起来：“你干什么！你放手！”

“住手！”辛自遥呵斥一声，头疼无比，“要是丢了不可能没声，这里一定还有别人。”眼下的情况要真有不轨之人，那他们简直无异于人家砧板上的肉，敌在暗我在明，是大忌。

“弃马，进客栈！”辛自遥说罢冲向最近的楼推开门，壮汉和小兵丢了缰绳连忙跟上，一股脑的钻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三人都堵在门口，那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客栈内静悄悄的，虽然昏暗，但好在客栈面朝阳，挑高的窗户纸又几乎全破了，月光照进来依稀也能看清屋中大概，客栈中积满了灰尘，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辛自遥叫壮汉搬来张桌子堵住了门板，又对小兵叮嘱道：“你就在这儿堵着门，盯着门外的马，万一看见什么东西也别叫，听见了吗？”小兵点点头，脸都皱成一团。

“你跟我上来。”辛自遥领着壮汉就往楼上走，没走两步又停住，对壮汉道：“算了，我一个人上去，你去跟他一起，小心点。”

壮汉似乎不太情愿，可也没多说什么，应了声就回去了，辛自遥握紧剑鞘小心翼翼地上到了二楼，钻进一间朝向街道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躲到窗下，缓缓打开一条窗户缝。

辛自遥瞄向楼下的马，马儿站在街道上，在浓雾中依稀看得清一个棕黑的影子，军营中受训的马已经习惯性地服从，对周围一切危险的感知反而淡下来，它乖乖站在那里，时不时刨刨

蹄子，浓雾在它四周流动翻滚。

忽地，辛自遥看见一个黑影极快地从街上掠过，过了会儿，又从对面小巷口出现，缓缓地靠近站在街心的马，黑影似乎极矮，走路不但没有一点儿声音，连姿势也十分怪异，他亦步亦趋地朝马儿走近，又在快靠近时停下，左一下右一下地，似乎在打量着马。

辛自遥实在看不清那黑影的样子，只想这黑影行动如此奇怪又如此安静，难怪他们连马背上的东西丢了也没发觉，又想也许从一开始他们进入这座城开始，黑影就在跟着他们了，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思及此，辛自遥不禁背后一凉。

他想看清楚那黑影的样子，又伸手轻轻推了推窗户，木窗缓缓拉开一寸多的缝，辛自遥探头，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就见迎面飞来一个黑影，他立马把头一低，只听一声巨响，木窗被砸得碎裂，一个沉重的圆石飞进房间，砸向地板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辛自遥懵了一瞬：这是什么攻击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石头从对面飞过来，霎时间木渣飞溅，辛自遥迅速一个打滚窜到门边，打开门正要出去，就听见一阵怪异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他回头看窗外，只见一个个更大的黑影迎面飞来，穿过本就已经残破不堪了的窗户跳进屋子，‘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潮水一般尖叫着朝辛自遥冲过来。

辛自遥想也没想迅速冲下楼，没想到楼下的窗户门板也几乎被同时砸了个稀巴烂，那两人还死死地抵着门板，见他下来，纷纷两眼放光地看向他，可当看到辛自遥背后追着的一大群黑影之后，眼中欣喜立马变成恐惧。

辛自遥从楼梯一跃而下，从破窗瞥见街上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黑影，暗道不好，他们被包围了！

“愣着干什么！拔刀！”辛自遥落地拔剑出鞘，回身挥斩，被砍中的那黑影咿呀怪叫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迅速冲到那两人身边，壮汉和小兵也都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刀，三人背靠背站成一圈。

大概是追得最紧的那黑影死得太快，其他黑影竟一时顿住，尖叫声变成了似乎有些愤怒的低吼，但‘他们’一个也没有上前，只把三人围在客栈堂中，双方对峙着。

“现下我们也没有地方躲了，今天能不能出去就看自己了！”辛自遥看那些黑影似有顾忌的样子，大概‘他们’的武器也就只有石头，但就数量上来说，两方也实在相差太多，要是裴鹤寻他们能赶来，也许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身上还有响箭吗？”一个黑影试图冲上来，辛自遥一剑封喉，又迅速退回两人身边。

壮汉和小兵纷纷摸了摸身上，小兵一手颤巍巍地握着剑，一边真的从身上掏出个响箭来：“有、有！”

“好，去外面！我数到三，你俩就往外冲，听见了吗？！”

“是！”

辛自遥沉了沉气，低声数：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一块碗大的石头从二楼朝三人砸下来，三人迅速避闪，这一躲，三人的防御圈被打破，那些黑影见状立马尖叫着涌了上来，辛自遥大喊：“跑！”

壮汉迅速冲到前面开路，小兵抱着剑咿咿哇哇地迅速紧跟上，辛自遥则最后殿后，三人竟也冲出一条血路，直杀到街上，二人把小兵包在中间，一刻也不停地挥斩着，马儿早不知跑去了哪里，街上的浓雾也被飞溅的血液搅成血雾，壮汉被黑影抱住抓了好几下，衣服被撕裂，手臂被抓出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杀红了眼，吼道：“好了没有？！”

小兵腿软得跪在了地上，抖着手拼命地点响箭，火石啪嗒啪嗒，掉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终于打出火点燃了引线，小兵几乎快要哭出来：“好了！”他倏然站起，举起响箭。

辛自遥杀了

不知多少，衣角也被抓烂，血液把他的赭色衣袍染成了乌黑，响箭快燃了，他此刻却忽然想，万一裴鹤寻在另一边也陷入了同样的状况，该怎么办？

好半晌，引线燃尽，响箭却没响，小兵抖着手拿下来一看，原来它里头已经湿了，他傻了，眼泪啪地滚了下来。

“怎么还没响？！”壮汉怒吼一声，使力扯开抱住了自己腰的黑影，举刀乱砍，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小兵哭着大吼：“响箭湿了！”他却不肯丢掉，握着那根哑了的响箭抖个不停，他的刀掉在地上，那还是进来前壬生塞给他的，他今年才十六岁，他从来没用过刀，那对他来说太重了。

壮汉一膝跌跪下，黑影得了机会迅速钻进两人的保护圈，扑向小兵，那小少年一下便被扑倒，大叫着疯狂扑腾，辛自遥迅速回身，一剑准确地砍下那黑影的头颅，血液喷了小兵满脸，他呆住了，一动不动。

辛自遥扯起黑影的尸体丢开，吼道：“站起来！拿刀！”小兵满脸血泪混杂，仍傻着没动，此时又一只从前面扑过来，辛自遥提剑封喉，尸体却仍因惯性砸向了他，他迅速后退，却仍被砸中膝盖，一个不稳崴了一下，立马杵着剑撑住。

此刻又一黑影怒吼着从背后扑过来，辛自遥转头，却来不及提剑，那一瞬间，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那张狰狞的面孔一点点在他眼前放大，脚腕的钝痛也愈发清晰地传遍全身，辛自遥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明。

忽地一道冷光，辛自遥听见刀刃割破皮肤的清晰声音，那张狰狞的脸迅速在他眼前扭曲，而后跌落，发出一声闷响。

血雾后，是一个挺拔的银白身影。

是裴鹤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