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各类地图看了好几天，心里隐约有了个大概策略，只是没有亲涉边境，还不了解地形，便没有十足的把握。

雨声催眠，辛自遥打了个哈欠。

他收拾了桌上的图，卸甲准备睡觉，正脱到一半，壬生急匆匆地掀了帘子闯进来，雨水淋了他一脸。

“怎么了？”

壬生喘着粗气：“是、是陈都头！我刚刚巡完各队回来，发现他正训斥士兵，我过去一问才知道，他竟然私自派人去死城里查看，已经进去了半个多时辰了还没回来，恐怕出事了！”

“什么？”辛自遥眼皮一跳，立马把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回去，蹬上靴子就往外走，壬生连忙跟了上去，在他耳边急促道：

“刚刚我问他他还撒谎说是小兵犯了错，责罚两句，我觉得不对劲，转头去问那小兵，他胆子小没敢隐瞒，才全都跟我说了。”

“几个人进去了？”

“一共三个人，两个人进去了，这个年纪小不敢进去就在城门口等着，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雨又越下越大了，他才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叫人，我看陈都头的样子就没想派人进去找，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把这事隐瞒下来！”

辛自遥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也不管被淋得怎么样，快步赶到了陈都头的营帐，他自知出了事瞒不过，正老老实实站在帐外等着，一见辛自遥过来，便一把把那小兵丢出去，故作温怒地吼道：“你竟敢私自撺掇人进城去！”

那小兵被甩得跌进了泥水里滚了一圈，被骂得懵了，辛自遥走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了替罪羊，连忙往辛自遥身上扑：“统、统军！不是我！我没有撺掇！我不是……”

壬生一把扯开他，吼道：“还有没有点规矩，给我好好站起来！”

不等小兵站起，陈都头便先他一步急着撇清：“统军明鉴，这小子听刚刚探路的跟统军说什么鬼城不鬼城的，起了好奇，就撺掇了两个人进去，出了事就找上我，指望我找人进去救，怕受责罚就跟壬大人污蔑我说是我派人去的，居心之可恶，实在该重罚！”

“我没有！明明是你叫我们去的！你、你血口喷人！”

“你这小子，敢做不敢认啊？我看你是……”

“好了！”辛自遥不耐烦地打断他们，“

你给我呆在这儿，我没回来之前不许出这营帐半步！”他草草处理完陈都头，转向缩在一边的小兵，严厉道：“至于你，等下跟我一起进去救人。”

壬生一听他要进去，立马慌了：“在派人进去找就是了！王爷怎么还要自己进去？！”

“废话什么！”辛自遥扯起一边畏畏缩缩的小兵就往自己营帐走，“再找三个身强力壮的跟我一起进去。”

壬生急了，半步不离地紧跟着：“不成！王爷如果非要去，那我也要去！”

“壬生！”辛自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吓住，“你听着，我要你留在外头替我看着陈都头，他这人居心叵测，必须要你亲眼盯着我才放心，你明白吗？”

“可是王爷……”

“现在，去叫几个可靠的人，带上武器和救急的药，备好马，到我帐前来，尽快，能做好吗？”

壬生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很好。”他拍了拍壬生肩膀，说罢便钻进了自己营帐，胡乱抹掉自己脸上的雨水，取下挂在帐头的玄色佩剑佩上，那是他从南境带回来的祖父曾用过的赤金玄剑，到他手里，还一次都没有出过鞘。

辛自遥掀帘出去，却看见雨中迎面站着个人，是裴鹤寻。

裴鹤寻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语，手里却捏着他的银鳞横刀，意思不言而喻。

辛自遥也没说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一行人翻身上马，冒着大雨往死城前进，到了城门口，辛自遥却命令众人下马，四匹留在城外，两匹牵着步行入城。

刚进城门口，温度便骤然降了下来，加上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衣服，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从门洞下过，走了好一会儿，辛自遥明显感觉到这座城的城墙相较一般的城池厚了近一倍多，城洞里黑压压的，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众人。一阵阴风吹过，走在最后的那个被揪来的小兵立马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众人纷纷警惕地回头，却见他哭丧着脸，颤声道：“统、统军，我真的没有撺掇！我求求您，我胆子小，您就让我在外边儿守马吧！”

辛自遥还没说话，另一个体格健硕的士兵就把他一把提溜起来，骂道：“孬种！这才几步路你就怕了！”

辛自遥抬手示意他住口，一脸严肃地对那小兵道：“这不过是个死城，你尚且怕了，到了阴山直面匈奴大军的时候，你怎么办？难道要做逃兵吗？”

小兵满脸苦相，毫无底气道：“不……我不会做逃兵的……”

辛自遥无奈摇了摇头：“算了，你跟着他们俩走就是了。”

壮的闻言把他往前一推，他歪歪扭扭地扑向前，差点撞到马屁股上，壮的呸了一声：“没用！”他也不敢说什么，耷拉着头，乖乖跟在后头。

六人二马就这么磕磕盼盼地进了城。

走到城门出口，雨竟然悄无声息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爬地而起的幽冷薄雾，从死城深处蔓延出来，一轮明月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头来，借着明晃晃的月光，众人才得以看清城中全貌。

那是一座并无半点废败模样的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