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现下是直接回府吗?”
“回。”
“是。”
海棠园外,两个看门的下人将公孙止拦在门外,为难道:“二爷快回吧,这屋脏,您就别进了……”
“开门。”
“二爷……”
“开门!”公孙止喝了一声,温怒道:“要还当我是二爷,就给我开门!”
下人立马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二爷!您就别为难咱们了,小的今日给您开了门,那明日、明日老爷就要打断咱们的腿了!”
公孙止扶着椅子,闭着眼叹道:“你不开,我便不走。”
“二爷……您、您这是何苦,廊上风大,您万一再着了凉,那小的们怎么担得起……”
正僵持着,寻人的阿七二人也赶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也立马跪下劝他:“二爷今日药还没吃,快跟小的回去吧。”
公孙止不听劝,也无法硬闯,无奈道:“我不过是想看一眼,看过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大哥也不会知道。”
看门的下人微微抬起头看他,半信半疑。
“今日是我趁你们交班,拿了钥匙开的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二爷……”
“开门吧。”
公孙止定定看着那门,执意要进,那两人互相对看一眼,实在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卸了腰间钥匙,一闭眼,递了上去。
“阿七,开门。”公孙止道。
阿七犹豫着接过钥匙,吞吞吐吐道:“二爷……要不咱还是……”
“开门!”
“……是、是!”阿七从没见他这样凶过,吓得软了腿,颤巍巍地过去开了门,公孙止暗自定了定心,自己去转椅轮,阿七忙过
来帮着推,却被他伸手推开。
“二爷……”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他说罢,自己费力地转动椅轮,缓缓进去。
进屋中,四周昏暗,窗户都被封死了,滞闷的空气里还隐约散发着些恶臭,公孙止没忍住咳了几声,床榻上的人听见动静,啊呜着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干哑的嘶声。
“阿七!快端水来!”
“是!”门外的阿七连忙跑去找了水来,一端进屋,也被吓了一跳。
“别愣着,快喂给老先生。”
“是、是。”阿七捏着鼻子凑近,好容易找到那老人的头,凑近看清,被那瘦得干瘪的脸和一身屎尿臭味吓得不轻,嫌弃地扯了枕头垫起他的背,把碗凑到他嘴前,老人费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嘴皮湿润,立马扑向那碗水,囫囵喝了大半,其他全都洒了出去。
“老先生……”公孙止凑近,看清楚了床榻上老人的模样,顿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直冲喉咙,公孙止又难以抑制地咳了起来,阿七听见立马丢下碗过来抚他的背:“二爷快别近了,别吓着您。”
床榻上老人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咳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一句整话:“呵,公孙大人……好一个公孙大人……”
“老先生,我不知你究竟做了什么,才……才变成这样,我今日一定放老先生出去,还请老先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还吊着口气,听到公孙止这话,冷笑道:“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就被你家大人记恨上……将我绑在这屋里不见天日,断了饭菜水源……呵,我即便有法子治你,如今就是死了!也绝不会说半个字……咳咳咳……”
斜漏下来的一丝弱光下,轻尘飞扬,映着他杂乱花发、狰狞面目,满腹怨恨全溢在那双浑浊干枯的眼睛里,炼狱恶鬼也不过如此。
公孙止任他瞪着,既不躲避也不还嘴,实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内疚与惊异交织成一双大手,把他的心拧成一团,阵阵生疼,他攥着衣角,过了好久才道:“阿七,叫人来给老先生收拾好,再做些肉糜粥汤,备上二百两纹银,吃完了,再找两个靠得住的人好好地从角门把老先生送出去,送出长安城。”
阿七犹豫道:“可是二爷,那咱回头怎么跟老爷交待啊?”
公孙止不语,转动椅轮要出去,阿七忙跟上:“二爷去哪儿?老先生还送吗?”
“送,当然要送。”他出了门往廊下去,留下阿七安置老人,又问跟着来的小厮:“老爷出门前有说了去哪儿、何时回来吗?”
“只听说是去西街的酒楼,约了位大人吃酒,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哪位大人?”
“好像是辛国公府的公子。”
“辛家?”他露出些凝重的神色,“世子还是二公子?”
“这就不知。”
公孙止沉了沉眸子,道:“备马车,去西街。”
小厮一听慌了:“二爷、这是要做什么?咱有什么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走!”
公孙单上了马车,径直回了长乐坊,到了府前刚一下来,却看见门口也候着辆马车,公孙单瞥见,便随口问了句是不是夫人要出去,可小厮们却支支吾吾,低着头不敢答话。
还没等他问出来,便看见三两下人拥着公孙止急急忙忙地出来,两人迎面撞上,公孙单手里抱着点心盒子,皱眉问道:“你们这是要带二爷出去?”
他身边的小厮吓得缩成一团,不敢说话,公孙止伸手把他们往后推,答:“是我要出去。”
“你腿脚不
方便,出去做什么?”
“出去找你。”
“有什么急事?”
公孙止不说话了,拧着眉毛盯着他,看他一脸愤愤,公孙单心头一跳,问:“你看见什么了?”
“兄长还有什么怕我看见的吗?”
“你从来都是叫我哥……”
“这有什么重要的!”公孙止打断他,伸手去推椅轮,却被公孙单一脚抵住,他急得捶他:“那郎中有什么错?!他一个老人家、何至于遭此虐待!”
一瞬间,公孙单脸上笑意尽失,阴沉沉地瞪他身边小厮:“你们是怎么照管二爷的?”小厮们噗通跪了一片,连连求饶,公孙止忙一把扯住他衣襟,把他往下拽:“不怪他们,我硬要去他们怎么拦得住,明明是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我,哥哥你从前不是……”
公孙单垂眸看他,眼神凉的吓人,公孙止被吓住了,话说到一半便愣住,莫名红了眼角。
“你从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迁怒无辜的人……”
“他出言咒你,他无辜?!”
“只是一句话而已,不至于就……”
“我说至于,就至于。”
公孙止不说话了,松了手跌回椅中,眼中泛出了微微水光,公孙单心一揪,气得举起点心盒子刚要摔,又恨恨放下,往他怀里一丢,甩手往里走。
“把马车卸了!日后再照管不好二爷,我拿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