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翻涌，落雨如帘。

一道雷打下，林间纵横交错的枝干影子落在帘上，似飘忽的魁魅魍魉。行在路上的马车停的突然，未等萧瑟问询，凌厉杀气追风而来，萧瑟眉头一皱，挥出无极棍挡下这如浮萍无踪迹的内力。

眼前的帘子先是掀下一角，少倾，齐刷刷地颓然而下。

车夫斜仄靠在马上，脖颈间的切口干脆利落，头不知滚到何处。落下的雨水混着渗出的血，在那匹白马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朱色。端坐在马车内的萧瑟眯了眯眼，盯着正前方带着深色帷帽，穿着拖地紫衣的男子。

萧瑟仍记得紫衣男子的衣襟处用金色丝线绣了大片纹饰，他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毫无困意，他一直在装睡。

无心盘腿坐在一堆干草上打坐，鼻息稳而匀，该是入了寐。萧瑟望了望因无风而低垂的幌子，撩起垂在地上的大衣尽量不发出声响，微掂着脚绕开无心走出客栈。

幌子叠成数叠垂着，上绣的像字又不是字的纹饰遮遮掩掩看不分明，萧瑟却知道那纹饰每一笔该是什么。

他袖下的双手握的绷起青筋。几年前这个纹饰便随着他尽失的功力埋在心底深处，那晚废去他武功的紫衣男子衣襟上绣的，正是幌子上的纹饰。

如刀弯月皎皎，懒洋洋借人间一捧清辉，照亮悄无声息地人世。无声之中，萧瑟敛眸，等着候在此地的旧人赴会。

空气中细微窸窣声渐近，萧瑟犹豫片刻，最后回看一眼客栈。一眼罢，他脚下略一用力，竟似乘云而起，借风直上。当年师傅授他独步武林的轻功踏云，原是想让他打不过至少能跑，不想今儿被他用在此处。

客栈转瞬成了身后一点，用在此处倒也不亏，紫衣人目标在己，应该不会再折回为难他。萧瑟强忍着不回头，只是原答应那和尚的陪他一同去往于阗的承诺，怕是要落空了。

莽莽平野，起先是一道翩然若仙的身影时上时下。半刻之后，另一身形更为鬼魅，来去如电的紫衣人竟自后追上，隔在二人之间的路程愈来愈短。

无处可躲，萧瑟原也未打算躲下去。距客栈的距离已足够，萧瑟转身，稳稳落在地上。紫衣人见此不再紧追，落下后负手踱步走向萧瑟。

萧瑟深吸了口气，冷然道：“当年我就问过你，你究竟是谁？”

紫衣人道：“我亦回答过，来杀你的人。”

萧瑟缓步走向他：“你是怒剑仙颜战天？”紫衣人不语。

萧瑟再近一步：“孤剑仙洛青阳？”紫衣人站如山石。

“或者说……”萧瑟与紫衣人不到一臂的间隔，他站定抬眼：“谁让你来的？白王萧崇？还是赤王萧羽？”

最后的字音甫一落下，萧瑟眸间寒光一闪，竟意指紫衣人的帷帽。却被紫衣人闪开，他落空的手握成拳，落在十丈之远处。

方才他便是在赌，赌紫衣人会不会有一瞬的失神。也只需一瞬，他即可挥开紫衣人的帷帽……也好看看，当年废去他武功的究竟是何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