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放出来两具尸体，只是没有湘竹的，但按照他们这个草菅人命的架势，恐怕也不远了，想着小乞丐方才透给他们的消息，闵尧叹了口气，继续问小姑娘：“你同阿姐是多久失散的？今夜又来这花街做什么？”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个草纸包，递给了闵尧：“阿耶阿娘去岁忽然不见了踪影，阿姐带我来京都投奔亲人。可进了京，才在姑姑家住下不久，阿姐就不见了。收留我的姑姑说，阿姐在这里，让我把这东西给这花街上最大的楼里的管事的看，他就能带我找我阿姐了。”

那纸包展开，开头就是“卖身契”三个字。闵尧看了开头，就把纸揉作一团了：“别去。”

“是有诈吗？”小姑娘脸上一点惊慌也没有。

“你知道？”闵尧这才是真的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大，心思却细密。

“我阿姐不见的时候，正逢着姑爷去赌场输钱输得人上门来找。姑姑说阿姐是不要我了，我才不相信。而且，姑姑家本来有个傻儿子，同我年岁差不多大，前几日突发病症死了。因为是病死的，怕惹了生意不吉利，姑姑也被长安街上的酒家赶了出来，不能再做帮工。这几日，家里拮据不少，已有些揭不开锅。我猜......姑姑是要把我也卖了吧。”

“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也不害怕？”听小姑娘这样说，闵尧也明白了两分。这户收留她的人家多半一开始也没安好心，现在是实在吃不消了，才想出把小孩也卖了的主意。至于之前一直留着，现在却改了打算......要么是因为姑娘小，没养大，本卖不出价钱，想再留几年。要么就是为那个傻儿子有所图，现在傻儿子死了，就觉得多养小姑娘几年是不划算的买卖了。

“害怕。但我想，姑姑只让我拿着这个东西来，我要是被卖了，也就回不去了，她却总是要拿钱的。这样做，说明她认定了对方不会赖账，应该是有一有二的活路。所以，我猜姑姑很可能会把我和我阿姐卖到一处......若是这样能找到我阿姐，我就不怕了。”

“......”闵尧一时不知道说小姑娘聪明得过分，还是天真得过分，只能保持沉默。

傀儡开了口：“陆不悔说，让你带着她，之后会有用。”

小姑娘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闵尧，也没催。

“我或许知道你阿姐在哪。”

“真的？”这一句，倒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方才还说了一堆，现在这么轻易就相信陌生人了？”

“我只想找我阿姐。”小姑娘语气坚定，“而且......陌生人与熟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她姑姑还是她的亲人，不一样还是把她和阿姐卖了吗？

看着老成的小女孩，闵尧突然想到了小九：“改日，我带你见一个傻小子。你替我好好教教他。”

不明白话题怎么走到了这里，小女孩有点懵：“什么？教谁？”不是说要带她去找阿姐。

“你教他......怎么才能长大些。”小九也是被老阿婆和村里人宠着，还是吃亏吃少了，“也让他教教你。”

“教我？”

闵尧想起小九那个皮猴性子，笑了：“让他教你......活得简单一点。”

小姑娘转头看了眼藏香阁，没理会闵尧提起的这个话头：“哥哥，你方才是要往这里去吗？”

“是。”

“所以我阿姐，果然在这楼里？”

“对。如果那会飞的青鸟只有你姐姐会画，她就在这楼里。”只不过，还活着没有，活成个什么样子，那就不好说了。

小姑娘转身对闵尧行了个礼：“我想去找我阿姐。”求见过阿姐的人，比拿着那张纸进去，要快得多。

一刻钟后。

闵尧抱着陆不悔，陆不悔抱着小姑娘，三人一同翻进了二楼的房间里。

闵尧轻轻放下人，就甩了甩手：他真不是那驴车，带一个人逞强还行，再来一个小的，是真的累。可陆不悔让傀儡告诉他的，也说的有道理，他要是抱着人上上下下两趟，还不如三个人打堆只上来一趟。前者既费时，又费工夫，还更容易打草惊蛇。

小姑娘落了地，看着两个和做贼一般的大人，也一声不敢吭，这会儿见闵尧冲她比了个安静的动作，左右看了看，还乖乖捂起了自己的嘴，生怕漏出一点声响。

这间房里熄了灯，外面却时不时有人走过，靠在门边调情说爱的也不是没有，那纱窗闵尧早就领略过，见着有人靠在门边上亲来亲去，怕被发现，闵尧拉了陆不悔和小女孩都躲进了屏风后的视线死角里。

屏风有古怪，方才陆不悔就让傀儡再提醒了闵尧一遍，上来先查屏风。现下看着闵尧在墙上敲敲打打，听着外面时不时溜进来的污言秽语，又看了看被塞到自己手边的小女孩，陆不悔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轻轻拉开她的手，提醒她先捂耳朵，见她听了，才转身去帮闵尧的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