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挖去当玩物了是吗？那我求你，挖吧。”眼睛两个词，像是安在有悔身上的开关，一下让他刚憋出的那股劲全泄干净了。

闵尧眨了眨眼，一把拉住了有悔扣向自己面部的手：“你做什么？”

“挖眼。”这件事，他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了。只是每次都没有勇气，今日若还要被马吊着走三条街，不如今日先下了狠手自我了结为妙。

被马拖着走，太难受了。

“挖什么眼，你疯了吧？！”

“......你说什么？”有悔这才把话听了进去，缓缓抬起了头：这人不是要挖他的眼睛？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挖了做什么，你疯了？”这话，是闵尧皱着眉头捧着有悔的脸说的。他喜洁，见不得人脏兮兮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左右寻了寻，可始终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只能扯松了自己的上衣衣摆，解开了自己腰间的酒壶，用上衣衣摆沾了些酒壶里的酒，替有悔擦脸。

有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闵尧松了口气，收回了已经变黑乎乎的衣角，暂时也管不了回去会不会挨骂了，看着这看起来略微有些疯疯癫癫的小孩，诚恳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挖了做什么，你疯啦。”

有悔盯着闵尧哭了。开始是无声的，后来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的眼泪变得手足无措的大男孩，藏在他心里的声音很快不受控制地涌出了喉咙口。

他出世十四年，第一次有人不因为他的眼睛欺他、辱他、疏远他，替他擦洗，说他好看。

闵尧看着有悔眼睛变红的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你干干干干嘛？你不是要恩将仇报吧？喂，你别哭啊，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有悔像是要把藏了这么多年的眼泪都流干，不管闵尧怎么劝，也没停下。

“你还真是，你娘是不是教过你，会哭的小孩有糖吃？”

“行行行，别哭了，你骑马好不好？”

“子曾经曰过：小人长戚戚。你再哭，就是小人了哦。”

“你到底再怎么样才肯不哭？”闵尧没招了，他累了。

他看着哭的眼泡肿肿的有悔，也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那一天，闵尧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哄人，买糖、骑马、讲道理……可都没用，那个两个眼睛颜色

不太一样的男孩子粘着他哭了他整整一下午。

有悔也是从这一天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小孩子要不到东西的时候都会哭。

因为一哭，有人疼的话，疼自己的人舍不得自己哭，就会给好处。

往后一段日子，陆不悔也学会了哭。

因为他一哭，成了他跟屁虫的闵尧就会哄他，想方设法哄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爱哭了，用光了福气。半个月后，闵尧偷偷带他去猎场玩，因为救他，两人再一次失足落下了山崖。

不同前一次，两人摔下后没怎么受伤，只是等待救援饿上了两天。这一天，闵尧因为护着他，摔了个半死。

他看着闵尧眉间黑气缭绕，周遭恶鬼窥伺。

——闵尧要死了。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恐惧得不能自已。

也是这一天，他发现了自己血液里隐藏的秘密。

他遇见了一个傀儡，和她做了交易，并用她教的方法画好了符，捡回了闵尧的一条命。

只是再睁开眼，陆不悔那个爱哭的梦也跟着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