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骏却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现出抗拒的神情:“凭什么呀?什么凶杀案?我金世骏顶天立地做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好调查的?”
“小樾,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世骏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金世皓情急之下捉住了秦樾的手。
眼见情形就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赵钰也忍不住低声提醒秦樾:“态度可别太强硬,他们可是金市长家的少爷……”
哪知秦樾全当没听见,一脸正气地向金世皓道:“现今只是请他去署里做调查,并不是——”
“秦樾你放开我!”金世骏抗拒地甩开他的手,警戒地后退几步,“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案子!”
赵钰见如今局势僵持,再用强恐怕不好,连忙道:“不知公子们这几日有没有看报纸,前几日福裕里一位妓女在郑郊被杀害——”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金世骏反问,突然笑了起来,“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福裕里的妓女,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你们巡捕房是怎么办事的?”
一番话说得极有气势,极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听得赵钰心里有些慌,连忙扯了扯秦樾的衣袖低声道:“金公子既然都否认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件事先禀报黄科长,待他定夺也不迟。”
然而秦樾并未理赵钰:“她的家人一口咬定你跟她近一个月来往来密切,多次见面。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樾你什么意思?!”方才初见面时的亲近之情迅速褪去,金世骏看着面前这个表情冷漠的男子,难以将他跟三年前那个温和宽厚的兄长联系到一起,“你如今是不相信我的话,在怀疑我?”
“你做没做过,我们自会调查。现在请你先跟我到巡捕房一趟。”秦樾半点不退让,气势颇为强硬,金世骏一脸的愠怒,眼发就要发作,旁侧的金世皓一闪身挡在他身前,目光亮晶晶地看着秦樾。
“秦樾,旁
人我不知道。但你自小跟我们几兄弟一起长大,总归清楚世骏是怎样的人。他虽脾气躁了些,但绝不会做出那等凶残之事。”金世皓声音温和,但亦十分坚定。
但这番用情的话却丝毫动摇不了秦樾。他与金家几公子虽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但金世骏本来就好玩,这断了联系的三年间会不会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亦是难说。
金世骏如今更是躁怒地在他身后喊:“二哥,你还跟他说什么道理!他现在根本不是我们认识的秦樾!不过是去国外念了几年书,哼,现在倒好,变成洋人的走狗!”
“你闭嘴!”金世皓转身,目光犀利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忽地变得冰冷而强硬。金世骏被二哥的转变吓得怔了怔,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把未出口的更多话语吞回了肚子。
金世皓望了望一声不响的秦樾,声音稍稍缓了些:“秦樾,你们捕房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世骏这件事有关联,我奉劝你还是稍安勿躁。今天你若把他带去了捕房,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秦樾自是清楚金世皓这番话的意思。他并非在威胁秦樾,而是在好意提醒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秦樾知道,全城的人都知道,金老爷是个心狠的人,与他为敌的人向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况且金世骏又是他最钟爱的幼子,此次若是处理不当,对他的名誉造成了损害,便极有可能招来金老爷的报复。
金世皓此番是在好意提醒他,不要跟金家人作对。
然而他并未想到,如今的秦樾,已不是往日那个行事前万般思虑,小心谨慎至极的人了。
他目光澄净清明,向前方踏了一步,语调平静而冰冷:“职责所在,今日我必须把他带回巡捕房。”
“秦樾——”
“那就去吧。”外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金世皓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厅里,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的淡然安和,然而那双眼睛,却是锐利而不可深测。
“大哥……”金世皓哑然地看着那个男子,“可世骏——”
“反正在这里争执也不会有结果,就让世骏跟他去一趟。”金世学松了松颈上的领结,看得出来他这番打扮是要去赴宴,一身深蓝的西服使他既不显得过于拘谨,又不会过于浮躁轻佻。
他扫了秦樾一眼,用别有深意的语气道:“反正没做过的事,就算是租界巡捕房,也不能屈打成招的,不是吗?”
“我没做过!我不去!”金世骏仍是执拗地坚持着,一屁股坐在屋内的椅子上,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挪窝了。
“让你去就去。”金世学的音调不高,但是话一出口,低沉的嗓音下还渗着一股寒意和威严。金世骏看着大哥的脸,不觉有些怵。
“哥,我没做过……”他声音低着,颇委屈地向金世学道。
“既然没做过,那怕什么。”金世学说罢,又转身看了一眼金世皓,“世皓,你跟他一起去。”
金世皓虽有顾虑,但还是点点头。身后的金世骏忿忿不平地鼓着一张脸,却没敢出言反驳,只好窝在椅子里生闷气。
见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赴宴的时间也快到了,金世学便打算离去。与秦樾错身之时,他缓缓瞅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秦樾只是杵在那儿,连看都没有看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从管家手中接过帽子,缓缓戴上:“代我向伯母问好。”
那一瞬,秦樾瞳孔猛地一暗,在身后攥紧了拳头,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们金家的人最好当心点,夜路走多了,也是会遇见鬼的
。”
金世学笑了笑,不回头地走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