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老人笑了两声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亮了一瞬,又转眼暗回来,语重心长地开口:“你们这些孩子啊,可真好。”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周肆和程一面面相觑,却毫无头绪。
老人却没有更近一步,他转身挪了步子:“齐琰啊,你带上弟弟们,去茶室坐会儿,我要去拿个东西。”
“嗯,”齐琰目送老人挪动年迈的步子往屋里走,待他进屋后,才领着程一他们绕着室外平台走了半圈,推开门,引人进去。
“小齐哥,”程一看着要走出去端茶盘的人,打探道,“齐叔最近……有什么特别值得感慨的事吗?”
齐琰认真地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但却在对上目光看过来的周肆的时候,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笑道:“哦,我知道了。他大概是因为你的这个朋友。”
“什么?”周肆总觉得门口嘀咕的两个人说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在那个“昙花”看过来的时候,这不用猜也知道,就是在说自己了。
“之前我伯伯带着那位叔伯去见我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样。”齐琰解释给程一听。
“什么样?”旁听生周肆插话。
程一也想问,没想到先叫周肆抢了白。
但这次回答周肆的不是齐琰,而是抄了近路,开了他们这个茶室边对着的小门,就在门口站着齐老。
“就是你刚才那样。眼里含着一束光,一束捧着挚爱宝贝而兴奋得意的光。孩子,你和他很像,是有同样的不羁,却又好像生了一副能关住不羁的骨子。大概是你们这个地方的孩子身上特有的?只是他啊,”齐老看向了程一,“性子温,比黄玉青,又比青玉黄,上不足,下却有余,不似你。”
“不像我?那我是什么?”
齐老思考了一番,答:“他山石。”
周肆皱着眉头,领会了半天也没领会出这三个字的深意,直到后来高三还是没想通这几个字,倒是程一后来给他找了个可以说服他的解释。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样此后三四十年里,周肆都认为这个齐老应该是个阅历很多的高人,起码说的都是真理!
他是他山石,也确实攻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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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霞光渲染,染过山上青松与白皑;是眺目而望,满目金黄。
齐老将茶桌前的一对陶瓷小人儿拿了出来,一个小人儿的眼睛圆溜溜的,一个较高的小人儿,长了深邃的五官,看起来像是混血儿一般。
他将小人儿置于程一和周肆面前。不出意外,两人对着这两个陶瓷小人,都是一脸惊讶模样。
“这、这是?”程一在讶然里暂时找回了一点神志,颤抖着开口。
齐老和蔼地笑起来:“是我哥之前和我抱怨,他们的院墙总有两个讨果子的贼,讨果子倒不是多恼人的事,只是常选在他与那位哥哥在院中亲吻时,几次三番,可恼人了。”
听到这里,周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吐了下舌头,抿唇噤声。
“后来我问他是什么孩子这般可爱?”
“他说这两孩子是巷尾的邻居家里的,平日确实可爱,不嫌他们。”
“我们家里的家教极严,每次也就只见得到来来回回那几个人,我哥他是唯一一个脱离我们那里的,虽然和我还在悄悄联系着。那时的他啊,走的时候,就说要给我看看外面的时候,心情极佳的时候,就捏几个瓷娃娃,后来都悄悄寄给我。等我再来这里瞧的时候,见过了瓷娃娃对应的许多人,能返还的我都返还啦。你们俩,是最后了,或者说,你的朋友是最后。喏,”齐老将小娃娃递到两人掌心,“这两个瓷娃娃本就是一起寄给我的。如今,或许刚刚好?”
“既然凑上这个巧了,我就将它们俩拿来了。至于如何处理就看你们了。”齐老端坐着,看着两人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属于自己的那个陶瓷小人,他叮嘱了一句,“可一定得好好保护着了,我可就这么一对,你俩呀,可得好好记得今日,要是碎了散了,以后你俩可就得来好好给我请罪了。”
这句叮嘱,说着像是叮嘱,但更多却像一个约定。
约定今日光景,来日不碎不散。
程一握紧了手中的自己,微微颔首,约定给自己听。
周肆却蓦地抬手和程一换了手中的瓷人儿,答一句:“好。”
一个“好”字,是他约定给了手上的“程一”听,也约定给了身边的程一听。
程一转而握紧了手中的周肆,像是把周肆的话听了进去,又像只是学着周肆,回以同样的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