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心里埋着的,有颗种子,在不受抑制地发芽,生长,蔓延,他想扼住它的长势,大概只有这么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原始办法。
但这个人总是能见缝插针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比如这会儿。
这个叫周肆的人就站在后门那里,一手插兜,嘴里咀嚼着什么。
程一停顿了一秒,把那张手里的小纸条压进了练习册里才站起来。
“程一,”卫恣拦了他一下,“你这道题不对。”
“等我一会儿,”程一看了看门外那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卫恣背影的周肆,又看着周肆冲他别有深意地挑了下眉,他下意识地拂开了卫恣的手,走过去:“找我有事?”
“不躲我了?”周肆歪头,明知故问。
程一低下头,逃开目光:“没事的话,我就进去了。”
“有事。”周肆情急把程一往自己怀里一捞,锢着他,“我需要借个人。”
“你的军令状?”程一变得言简意赅起来,掩饰着他因为贴着周肆而不断加速的心跳。
“军令状?”周肆愣了两秒,突然改口,“啊,算是。所以,你不能拒绝。”
程一沉默下来,周肆反而自在了许多。
他胸有成竹,他知道程一不会拒绝的,毕竟都是两肋插刀的交情了。
“对了,”周肆的手在程一肩头点了点,“我昨天,听他们说了个词,叫‘程哥’,所以‘程哥’是在人前一展身手了吗?”
“我不会打架。”程一的目光飘忽了一瞬,话语冷淡,“他们高看我了。”
周肆的手却仍搭在程一的肩头,他捏了程一两下:“程一一,你心里有事?”
程一的瞳孔骤然放大了一瞬,他心下如擂鼓。
“……没有。”程一矢口否认。
周肆却更认定了,他笑了一下,手意味深长地在程一背上拍了一下:“这次,不准备说给我听?那算了。”
程一听到这里,真实地在心底松了口气,他僵硬地像被放上了砧板的鱼一样,丝毫不敢转动的眼睛在那一刻充满了灵气。
但这灵气还没满溢出来,就被周肆生生止住了。
周肆说:“你记得每天下午放学那会儿,有训练,你今天下来和他们磨合磨合。”
“嗯。”
“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我今天有事不去,如果你还想躲我的话……”周肆小声地假设。
其实周肆自己想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想通程一一为什么要躲着自己,而且这次不同以往,以往最多三天,这次程一躲了他整整一周。
但在他回想了无数遍可能惹程一一生气的记忆后,发现了唯一的可能只是,那天涂完药的晚上,程一一要他趴在床上睡,还说自己可以出去和班里别的同学打挤。
哈,和别的同学打挤,周肆觉得自己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谁。
程一这种慢热的性子,能认识什么同学,除了卫恣,别无他人!
他很不同意这件事,就把程一扑在了床上,威胁他,敢走,他就像小时候一样,把他裤子脱了,丢到窗外去,然后弹他那个玩意儿。
那天他就这么一说嘛,手都是压在程一肩头的,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他没想到程一突然像被点穴了一样,愣住了。后来周肆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程一推了他一下,打保证说:“我不走。你下去,周肆。”
反正就那之后,气氛就莫名尴尬了,第二天周肆被宿舍的起床铃叫醒的时候,程一就已经不在床上了。再之后程一就一直躲着他,连足球赛都没来看过,一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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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程一应了一声,又从周肆刚刚的话里反应到什么,他开口问道,“你有事不去?什么事?”
“小野花。”周肆回答,“她之前还有点尾巴没解决完,那个何哥的朋友今天来校园里走一趟,找我。”
程一听到“小野花”三个字,后背更僵直了些,他耸了耸肩膀,将自己挣脱出来,连周肆的后话都没听完,直言:“知道了。你去帮她擦屁股吧。”
程一一边没好气地回答了,一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肆无奈地看着那个转身进了教室的人,“程一一,你记得啊!”
程一背对着周肆,点了点头,低低用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应了一下:“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