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程一的名字。
程一是这么觉得的。
周肆在遇上程一微楞的目光时,也突然这么觉得了。
他摸了摸鼻尖,眨了眨右眼,将气氛缓和下来。
周肆伸手将愣住的程一牵了回来,拍了拍身边的一小块石头,示意程一坐下来。
“别在她面前说。”周肆小声说了一句,又装作没事人一样,伸直了腰背,深呼吸了一下,手懒散地搭在膝上,“我没事,不疼了。周城他……一年也就发作这么几天。”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城在周肆这里没有了爸爸的称呼,或许就是昨天,或许就是每次他打了周肆以后。
周肆还是个孩子,是个会知道疼,会恨的人。
但他还是在明明知道能跑的时候,选择了被那个拿着竹篾条把他全身上下打得青青紫紫的人继续打下去。
不止程一想不通,就是程一的父亲有时候也看不懂这个孩子。
不知道这该算他孤勇逞能,还是自以为任重。
“他很喜欢我妈的,我妈也很喜欢他的。她应该听不得别人说她喜欢的人的坏话。”
周肆的目光偷偷地看向了程一,手上玩弄着的野草在自己手上缠绕成了一个简陋的圆环。
程一感受到了周肆的目光,偏头看向了周肆。
“你又看我做什么?”程一不太高兴地回问。
“咳咳,”周肆的目光被程一撞了个正着,他仓皇地移开目光,有点手足无措地把掌心的小草环遗落在了手边土坡的杂草里了,他的目光顺势看着小草环消失的地方,郁郁说:“没什么。”
“那我下次不在阿姨这里说。”程一也收回了目光,阴阳怪气道,“然后你被那个叔叔打死,你就圆满了,和你母亲再相遇?”
“……”周肆的眉头不可奈何地聚在一处,“你就巴望着我死?”
“是呀!”程一气陡然升了上来。
“不是,程一一,我只是想说,我母亲可能不想听别人说自己喜欢的人不好,也不想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过得不好,更害怕这么个人过得不好。”
就像我对你。
不过这几个字是周肆说不出来的。
程一当然也没往心里听进去多少,只知道周肆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不让程一告诉自己母亲,自己被父亲打的事。
程一的手悄悄握紧成拳,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举着家里的菜刀去质问那个人。
但他应该只是想想。
“好了,程一一,我、我道歉。”周肆撞了下程一的肩膀。
程一看着面前土坡下横排紧列的墓碑:“你道什么歉?”
“刚刚着急了,吓着你了,我道歉。”
“哦。”
“真的道歉!”周肆从裤兜里摸出了两块有点软了的大白兔奶糖。
程一一毫不犹豫地拿了一颗,也没注意奶糖是不是软了,就直接含进嘴里。
抿了两下,他才开口:“前几天卫恣请我吃巧克力。”
周肆的手跟着一抖,掌心的大白兔奶糖瞬间落了地,他皱着眉头,立马关切起来:“他,怎么回事啊?”
“啊?”程一低头找着周肆抖下去的那颗奶糖,“什么怎么回事?”
“他没事为啥请你吃巧克力啊?”周肆的声音陡升了一个调。
“我不知道啊。”
程一伸手去拣那颗外纸沾了点灰的大白兔,刚准备递给周肆。
周肆却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山下走。
“所以我没吃啊。”程一补了一句,又装作不在意地冲那背影喊道,“周肆,这就回去了?”
那人置若罔闻地继续往下走,程一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撇了下去,他把奶糖握在掌心,踩着周肆的步子,一路沉默着往下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