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能，他只能向阿姨点头示意，然后一步一步地回到那座金丝笼。

路过书房时，他和鄂怀明正面撞上。鄂怀明见到他也不惊讶，微抬眼皮，拿着一沓文件从他身边走过。

“我许诺了一份好工作给他，”鄂怀明不紧不慢地说道，“前提是，永远离开。”

他上下打量着鄂墨，嘴角含笑，“看样子，他接受了。”

鄂墨懒得搭理他，自顾自上楼，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没过多久，他就被塞到姐姐就读大学附近的一个高中，直到家里出事才和姐姐一起返回国内。

唐霓听完鄂墨的讲述，一把拉过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粗糙的皮肤，嗓音沙哑，“你，你怎么会在这送外卖？”

“他们欠了一屁股烂债，想逃，出车祸死在路上。”鄂墨动作不太熟练地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我和姐姐收到消息回来，把所有能卖的都卖了，还是远远不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打着欠条卖力工作。”

烟雾升腾，模糊了他的轮廓：“川堰物价太贵了，我们只好换了个地儿。我没学历，就找了这份工作。”

他按掉烟头，反问唐霓当时为什么一走了之，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先前的暴躁被关回牢笼，他又变回那副沉默冰冷的样子。

“你走后没多久，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你、是鄂怀明用你手机打的，他说你已经出国了，说你不过是玩玩的，玩腻了，就走了。”

唐霓得声音有些颤抖：“可笑吧，我居然信了。那时候我被学校开除，被房东退租。远在县城的爸妈知道了这件事，一个气昏过去，一个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家。

我好不容易离开那个鬼地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转眼却是一场空。

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刚刚听完我妈狼狈的哭嚎，那时候我就想着，连你也抛下我走了，我死皮赖脸地留在川堰，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走的那天，鄂怀明来找过我。他给我一张offer，我没要。

我想着，如果拿了那个信封，就永远见不到你了。如果拒绝，我还有些底气重新站在你面前。”

唐霓抬起头，眼神明亮，似有星光洒落，“幸好，我找到了。”

心脏仿佛塌下去一大块，又被名为“唐霓”的情愫填满。鄂墨眼眶泛红，有些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当理发师？以你的脑子，在这种地方应该能过得很好吧？”

“被逼的，”唐霓苦涩地笑笑，“我爸妈都是干这行的，他们想用所谓的传承把我留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无论如何，他们是我父母。在我回来以前，这家店被盘给了张寅，就是现在的店长，我就入了股和他一起干活。”

“你爸妈现在还好吗？”鄂墨问道。

“就那样呗。退休在家，拿着工资过小日子。”唐霓苦涩地笑笑，耸了耸肩。

该问的都问完了，他们在弥散的烟味里相顾无言。

“小墨，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唐霓把烟头按进玻璃烟灰缸，却没放开，拇指和食指来回搓着烟蒂，落得满缸烟灰。

鄂墨下意识地就想答应，喉头一梗，又把话囫囵咽了回去。他闭上眼，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揉着鼻梁，“唐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我们没有被拆散，现在会是怎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泰坦尼克号最美的地方在于，Jack和Rose的爱情永远终止在那里。”

“我早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了，不是吗？”

鄂墨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离开了这个小小的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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