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宫歇了足有三日,谢衡才打算进宫瞧一瞧他那苦逼皇兄谢演。
在位五年,谢演力排众议大兴改革,却受到京中各大家族阻挠。为首的高家更是步步紧逼,其家主高亭甚至于大殿之上以性命要挟。谢演母家失势,且刚刚即位根基不稳,哪里斗得过这些几十年的官油子。
几年间,谢演可谓心力交瘁。
而近来一年,高家竟萌了不臣之意,不久前高家先放出高家长孙高越生辰之日紫微星动的言论,让京中议论纷纷,后又午夜入宫向帝请罪。这一出戏既扰了京中人心,又使谢演怪罪不得,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高家本就功高震主, 再这样下去,这江山怕要换了名姓。
如此野心,令人胆寒。
谢衡此时归京要做的便是助谢演一臂之力,灭了高家的不臣之念,抑或是——灭了高家。
谢衡寻思良久,决心挑个良辰吉日进宫面圣。
他真的翻了半天的黄历,挑挑捡捡神神叨叨,终于选了好日子。
书童三七对此非常不解。
三七这孩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便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且作的一手好死。
此时三七看这自家王爷如此这般,心下疑惑,走近了便道:“殿下,您要嫁人呀!?”
谢衡面容一僵。
三七又道:“您跟个待嫁闺女挑日子嫁人似的!”
“是吗?”谢衡微微一笑,“那你就做我陪嫁丫头,还有——今晚,别想吃饭了。”
第二日午后,谢衡便带着赵辛三七出发了,这两个人,一个碎嘴叨舌活脱一八哥,一个上跳下蹿整个一山猴子。
谢衡一路被烦的脑瓜子生疼。
不过还好,宫中早派出人来迎谢衡,不一会儿便到了宣政殿。
谢衡下轿,刚想伸个懒腰活动下筋骨。便听身后有人阴沉沉来了句,“六殿下,真是好久不见。”
谢衡吓出一身白毛汗。
谢衡心说什么人,大白天装鬼吓死谁啊?
他几乎是凶神恶煞转过身去。
然后他就发现那个人,
是高越。
真是流年不利,祸不单行。
“给六殿下请安。”
谢衡心说有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高越定没安什么好心。然后他轻笑一下,“高大人不必多礼。”
“殿下自扬州回京,高某未曾迎接,实属失礼”。
“大人公务繁重,自是不必。”
谢衡此时怕高越整什么幺蛾子,只想让他那倒霉皇兄快点传他进殿。
高越似也感到了他细微的焦躁,轻叹一声,善解人意道:“今日还有公事要办,臣告退。”
谢衡巴不得他现在滚远点,不由心中一喜。“那好。”
“不过。”高越突然靠近谢衡并俯**子,凑到谢衡耳边,用他最开始的那般阴沉的声音道“沈大人,他真的特别想您呢∽”
“你!”谢衡猛地后退两步,
他惊慌失措。
“那——”高越神色淡淡,向他行了个礼,“臣告退。”
那夜谢衡与谢演彻夜长谈。
谢衡切实的感到了这个年轻帝王的无奈与迷惘。
南疆外敌当前,京中内患不断,无人相助无人相持,看似九五之尊的帝王,背后的痛苦与艰辛又有何人知晓。
两人谈了很久,从当前局势到扬州那五年再到将来的打算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逃不开一个话题。
沈琢。
谢衡干咳了一下。
“你已归京,将来不可避免要见面,你真打算一辈子这么躲着?”
谢衡面无表情,“不然呢,反正我做不到和以前一样待他。”
谢演端茶的手一顿,“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他如何。”谢衡苦笑。
“下月初五,姑母寿宴你与我同去。”
“好。”
“沈大人也会去。”
“什么?!我……”
谢演笑道:“好了,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出宫。”
这是谢衡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抽他皇兄。
初五那日,风刮的紧,谢衡被强制披了件狐裘,那狐裘本是三九天的衣裳,此时穿实在不合时宜,但此时他实在是懒得掰扯该穿什么衣裳这点小破事,他正在发愁该怎么对付那个小祖宗。
这么想着,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谢衡这辈子最不擅长的就是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因此他便顶着一张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脸去给人祝寿去了。
他表情肃杀的简直像去哭丧,刚一见面便把谢演吓了一跳。
“阿衡今日可是病了?脸色怎么……”
谢衡心说我这样还不托皇上您的福,“没……”
“那,一会儿见了姑母,千万不可这般。”
“是。”
谢衡嘴上虽应着,却真是阳奉阴违一把好手,见的不论是皇亲国戚高官大臣深宫女眷丫鬟仆人,一律板着个脸, 有过几面之缘的,成王便赏脸点个头说句话,碰上不认识的,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就连三七也被他今天的反常冷漠感染了,平时动若马猴,今日静如木头桩子,主仆两人在长公主府里宛如要债一般。
直到宴席开始,成王大人向长公主祝酒拜寿时才露出了个灿若春花的笑容,顺便说了几句吉祥话。
三七都觉得他家王爷实在是在难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