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的分针好像还没走完一格,他便到了自己房门的门口,姜泽颤抖着手打开了房门,飞奔进了卧室。
屋内一片漆黑,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苍白的手指上,长发披散的人坐在床边,手放在身前,端详着指尖上的月光。
那人看了过来,容貌清隽昳丽,眼瞳漆黑如墨,与姜泽一般无二。
姜泽一手扶着墙,声音沙哑,“你......”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残影掠过,那人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姜泽的眼前,冰凉的手指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与他容貌相同的青年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戾气和杀意,“你是谁?”他的发音十分古怪,音律声调怪异,像是在念咒,充斥着陈旧的味道。
姜泽注视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抵着他的额头,“你感受不出来吗?”
识海没有任何阻拦地接受了对方的灵魂,青年措不及防,松开了手,神魂剧震。
如水般完美契合到容器一样,青年可以毫不犹豫地确认这是他的灵魂,但是为什么.....
“我就是你,姜淮。”
温柔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如音律的般腔调让人恍惚,神识交融,合二为一。
姜淮松懈了下来,安顺地被姜泽拉到了床上,记忆纷杂混乱,他脱口而出,“我不是......死了吗?”
然而唯一能给他解释的人此刻却在发呆,那人穿着制式奇怪的衣服,料子虽然细腻但没有阵法加持,更不是什么名贵的天才地宝所制。
华而不实的东西。
姜泽不知道姜淮在想什么,他只是在不安,他做了千百种假设,而这些假设都崩溃在现实面前。
这要从他们是怎么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说起——缘由还要归在几千年前,神魔交战的时候。
那时候天道崩塌衰落,九州战火纷飞,人类,妖兽,异族,神裔,精怪,魔族,热热闹闹打成一团。
姜淮是神族,父母皆战死于混战中,他年少时便投身于战场,因天赋出众修炼刻苦,很快就在战场闯出了名头。
战场风云莫测,他在一场大战里被打了个魂飞魄散,幸而他随身带的伴生仙玉吸纳了他的一部分灵魂,让他没当场魂飞魄散。
可当时他的一位朋友急哄哄地赶过去没细看,直接把他剩下的一半灵魂封回了身体,匆匆抗回了姜淮过去的洞府,设了阵法,打算战后再给他聚魂。
算盘打得很响,就是那位朋友运气也不太好,没多久就死在了战场上,姜淮的灵魂就这么阴差阳错劈成了两半,一半封在体内成了个活死人,被封在洞府。另一半遗留在战场上灵魂被玉温养重塑人身,也就是现在的姜泽。
姜泽醒了后最开始是想把自己分裂的灵魂融在一起的,但是他那个朋友的封印是出了名的玄武壳子,难凿。
那时候战争早停了,天下太平,神魔在世间了无音讯,过去的亲人朋友亦是无踪无际。他自己修为散了个七七八八,独自一人在凡间茫然失措。
山中观棋一场,醒来却是沧海桑田......烂柯人也。
姜泽在人世间一边流浪一边修补自己灵魂,几百年间,残缺的灵魂让他自己补了个大半,他也不再操心融魂的事。
直到某日,他的洞府让人给刨了。
再怎么结实的封印,没有人加持,时间久了也会腐朽过。一群缺了大德的盗墓贼,仗着懂点风水八卦,就那么把姜泽的洞府给挖了。
待姜泽赶过去的时候,他的洞府已经让人给掘了个七零八落,好不凄凉。
还好他那位朋友是个心细的,放身体的地方多弄了几层阵法,藏得严严实实。
所以在姜泽措不及防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封在一道道红线中时,还以为是自己是中了什么奇怪的迷幻药,当他回想起自己的灵魂曾经被分成两半后,他已破开了那个阵法,触碰到了自己的身体。
姜泽茫然地抱着自己的身体,他早已不再需要身体里剩下的灵魂,但也不能随意扔了去,又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带了回去,另寻方法。
他的身体让他随意安置在一间屋里,眼不见心不烦,他用大量金银换了足够安逸的生活,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
“......你可以试试,补全这具身体的灵魂。”
那人笑道,两个你,不是挺有趣的吗?
姜泽觉得那人说的有点道理,总不能再给封棺材里埋地下,万一又被挖了怎么办,就这么张罗起了给身体里剩下的一半灵魂补魂的事。
而这么一补,就是百年。
姜泽从未跟什么人有过紧密的联系,近千年的时光他都是一个人走过,少有朋友,即便有也是只是点头之交。
他习惯了只有一个人,却并不觉得寂寞。
姜淮的醒来是一个意外,然而这个意外是他所期待。
期待着他的醒来,但又在他醒来时不知所措。
一个长年沉睡不醒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了手臂,他一下子就在姜泽眼里鲜活了起来——像是从浓雾里走出来了一样。
那么清晰、生动地走到了姜泽眼前。
这让姜泽觉得束手无措,他喉咙发痒,最终在姜淮的注视下,他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冲着姜淮招了招手,“你过来看。”
那是与千年前完全不同的天地,人类以他们的双手建造出了新的世界。夜风微凉,月光在闪烁的霓虹灯下黯然失色。
姜淮站在窗台前,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欢迎来到二十一世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