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齐跟在他身后,只淡淡得“唔”了一声,并不与他争辩,只打定了早就拿好的主意便罢。他看着眼前纤瘦细弱的少年背影,一瞬间竟将那背影与数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人重合了,只觉宋念在短短数月之间便成长了甚多。只是不知是他以往装傻充愣太过,还是天资过人,一到了松快环境中便突飞猛进得增长。
胡莽办完了通关事宜,正立在宋念马车边等他,见他来了,忙赶上前走了两步,急急说道:“邓齐又带着你去吹风,公子风寒前日刚好些,还是多注意些吧。”言罢连忙站在宋念身侧凭着自己宽大的体格给他遮挡着些刺骨的寒风。
“是我自己待得憋闷,让邓大哥陪我透透气,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不打紧。”其实上了车也未见能多暖和,他早将能施舍的都施舍了出去,只留了生活必备的一些物资,现如今炭火也只做饭的时候才烧一会儿。
邓齐无视胡莽飞过来的眼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得冲他“哼”了一声,转身去做别的事了,这个胡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越来越像个老妈子。
“等咱们到了地方,公子可要日日和我老胡一起锻炼才行,身子骨太弱,得多锤炼些。”这胡莽虽是个粗人,可却也是赤胆忠心的一条汉子,连日相处下来,宋念没什么架子,他也就渐渐地把宋念当做自家弟弟来对待。
“好,就依胡大哥。”宋念自出宫以后心境阔达了些,也不再和以往一样整日弓腰驼背,畏畏缩缩,身体已经比以往强了不少,只是还较正常人差些。
上次一场风寒闹起来看着挺凶险,他整整在车内昏睡了三日,邓齐便衣不解带得照顾了他三日。他偶尔清醒了便叫他去歇着,只说让小太监来守着他便好,可邓齐执意不让,嫌那俩小太监年岁小,手脚不利索。
行至荒野,四周荒无人烟地也找不到大夫,好在邓齐好似懂些医理,衣不解带得照顾了宋念几天,宋念竟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一行人又在茫茫雪原中穿行了**日,终是到了燕国皇城。宋念母国国号为信,信国地势偏南,无论是建筑还是人文都偏文雅内敛,房屋建筑、城防塔楼多以木制居多。若说信国是翩翩儒雅佳公子,那燕国便是那横眉怒髯虎将军,巍峨城楼、宫殿庙宇建筑多以石筑就,大街上的各色行人,无论男女皆生的较信国人民高大粗莽,其穿着也多以兽皮粗布为主。
邓齐果然依着宋念的话,给他寻了些抹脸画痣的物件来,每天早上都来给宋念画脸。宋念觉得此人真真是个妙人,也不知是从哪学来这些不伦不类的本事,自己竟真叫他画成了个脸长恶痣,肤色黑红的糙脸少年。
老胡第一次见宋念顶着这样一张脸出来的时候,险些没把他眼珠子瞪出来,还没跟宋念说话转身就去找邓齐算账,邓齐却对他相当不屑,鼻子里给他哼出一声就算是给他脸了。老胡自然不依,两人又叮叮当当得闹了半场,才被宋念调停。
在皇城驿馆里等了大半个月才得召见,今日一早邓齐来给宋念画脸时宋念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出神。
“怎么起这么早?”驿馆里烧了地龙,温度适宜,宋念只穿了一件寝衣,披着棉被坐在床边。“还不穿鞋,光着脚受凉,先把鞋穿上。”
宋念还没醒盹儿,正靠着床柱打哈欠,黑色的寝衣下面只露出两只莹白的脚。“有点紧张,睡不着了。”听了他的话宋念摸索着探出一只脚去勾床尾的鞋子。
邓齐状似若无其事得移开视线,径自走到床边给他把鞋踢过去,让他穿好。
“有什么紧张的,这事成不成不在你,在你带来的礼单和国书。你只管跪下磕头就成了。”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物件,一边与宋念说话。
宋念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即便有邓齐宽慰,仍是心有戚戚,不过到底是比刚才好了一些。他手里把玩着邓齐前几天外出捎给他的一只香囊,并不是信国贵族常用的那些香气馥郁淡雅的香料,反而是热烈浓炽的味道,宋念闻不惯,放在屋外廊下挂了几天才收进来。
“好了,快去洗了脸坐下。”邓齐见他仍半靠在床头翘起一只脚,玉白的脚上忽上忽下得踢着一只鞋子,就知道他仍在神游,连忙催促他坐下。
宋念无法,只得懒懒散散得站起身,伸长筋骨打了个大大地哈欠,一步一蹭得挪去洗脸。